施塔镇上的知命人大多是凡人飞升，所以镇子上少不了凡人的烟火气息。就算有些小仙小妖的，也入乡随俗，随了知命人的生活轨迹，除了修炼出山，就是日常耕作交谈，将漫长的神生安排得有滋有味。

今日是赶集的日子。镇中家家户户热闹的很，因为银钱对于神仙来说已经没有什么作用了，所以大多知命人都是本着以物换物的想法在赶集，若逢交谈言语中喜欢，又没有合适的物品可以交换，白送也是可以的。

陶枝领着东轻下山时，见着镇子上的热闹与欢声笑语，心情顿时舒畅了许多。算起来，她已经许久没来赶集了。

“你们这里可真是热闹啊。”，东轻叹着，低头看了一眼勾着唇角的陶枝，“怪不得你那般喜欢逛集市，原来是旧习惯了。”，东轻说的是她最后一世为瘸子时，喜欢去永安城逛集市的癖好。

“非也。”，陶枝摇着折扇，“我只是喜欢新奇有趣的东西。”，说罢敛去了一身仙气，跟着进了集市，东轻跟在身后，“小道姑，等我回去将妖域也打造成这副模样，再邀请你去我那儿逛逛如何？”

“你那里有什么好玩儿的，黑漆漆的一片，集市上是卖骷髅头还是人骨棒？”

“自然不是，妖域也有很多有趣宝贝的东西。”

“是吗？”，陶枝在一个葡萄摊前停了下来，卖葡萄的是位发间别着紫色珠玉的大娘，她吆喝着向陶枝介绍着：“我在人间时是种葡萄的，手艺自是无可挑剔，姑娘想要哪种葡萄，是大颗饱满的黑美人还是小粒无籽的珍珠串儿？”

陶枝扫了一眼，葡萄的成色确实不错，香味甚浓，“这大颗的黑美人要剥皮才好吃，实在是麻烦，给我拿几串珍珠串儿吧。”，陶枝摊开掌心，递过去一颗圆润明亮的珍珠，“用珍珠换珍珠，大娘可否愿意？”

“珍珠？”，卖葡萄的大娘接了过来，半眯着眼睛打量陶枝，笑道，“姑娘这颗珍珠质地甚好，够得上我这一摊子的葡萄了。”，说罢从身后取出两个菜篮子一串又一串的往里装，“这大颗的黑美人吃的时候是麻烦了些，但酿酒最好，我也给你装一些，带回去酿酒吧。”

对于葡萄大娘的行为陶枝并未说什么，反是一旁的东轻笑到不行，“她一个人如何吃得下这么多，酿酒手艺又不好，大娘你就别浪费两个篮子了，省得她提回去又放坏了。”

“葡萄吃了又不撑肚子，无妨。”，大娘继续道，“别院里的女君就很喜欢吃葡萄提子，她身旁的侍女小锦姑娘就经常来我这里买葡萄，所以听说皮肤特别白嫩，不过…”，大娘笑着将两个篮子递给东轻，“这位姑娘的皮肤也是不错，白皙干净，让人看了舒服。”

这波吹虚让陶枝很是受用，她拍了拍东轻的肩膀让他好生收下，“别院里又不止我一张嘴巴，不会坏的。”

东轻颔首，只得接下，陶枝架不住葡萄的香气诱人，偷偷摸摸面不改色的捏下吃了几颗。集市中物产丰富，还有许多东西是她早些时候没见过的，人群熙攘，茶楼酒馆谈笑风生，在闲聊着三界之内的八卦之事，好在她一向谨慎又重名誉，倒没有听见与她相关的八卦。

“你们听说了吗？”

陶枝天性抗拒不了八卦的诱惑，停下脚步竖着耳朵。

茶客甲：“前两日有位仙娥在收拾紫薇垣时，不小心打碎了帝君的一盆栀子花，直接被贬入了畜牲道！”

茶客乙：“那位栀花娘娘死后，天界便再没了栀子花的踪迹，听闻那盆花是栀花娘娘唯一留下来的，帝君大怒也是有原因的。”

茶客丙：“听闻那盆花是搁置在窗沿上的，本就容易掉下来。说到底也只是一盆花，将仙娥贬入畜牲道未免太苛刻了些。”

窗沿上的那盆花。陶枝想了想，莫非是栀花娘娘送的那一盆。

“小道姑？”，东轻见陶枝驻足出神，便轻声唤了唤，“在想些什么？”

陶枝回过神来，半压眉头，“那边有戏台子，我们去听一听吧。”

戏台之上。

红衣男女，演的是薛平贵与王宝钏的故事，正讲到王宝钏为嫁薛平贵，甘愿舍弃丞相之女的身份，作乞讨妇，在三尺窑洞内举办婚礼。

陶枝与东轻去得晚了，只有离戏台子最远的桌子，陶枝来了兴致，听得津津有味。

一曲落幕，东轻喝着茶水：“这王宝钏也是个性情中人，能为情爱甘愿放下一切。”

“可薛平贵还是辜负了她。将她抛在寒窑十八年，另娶妻生子。”

“其中波折，他终究是回来了。”

“离开的是心爱她的少年郎，回来的不过是满怀歉意的他人君。”，陶枝淡淡然，正准备起身离开时，便侧耳听见了小锦的哭声，微微探头看去，便看见第一排左边那张桌子上，小锦倚靠在一个背脊挺直的男人肩上，隐约伴随着抽泣和感叹，而男人轻抚着她的后背，似乎在低声安慰。

东轻也看见了，见陶枝微微皱了眉头，偷笑着提醒道：“看这男子的背影，似乎是慈藏长老。”

这勾肩搭背的男女竟是慈藏和小锦。

一旁喝茶的老朽补充道：“不错，那位清风道骨的青年确实是慈藏长老，他身旁的那位姑娘是替女君打整府邸的侍女。他们二人啊隔三差五就会来这里看戏听曲儿，不知何时能修成正果。”

陶枝恍然大悟。

应道：“快了。”

她捏着玉折扇敲了敲桌面，周身仙气缭绕。慈藏似乎察觉到了，连忙将小锦扶正转身：“君主子？”

面色绯红，言语中甚是紧张。

周围人聚了过来，纷纷作揖行礼，小锦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嘟嘟囔囔的喊了一声君主子。

“嗯。”，陶枝点了点头，“提上这两篮子葡萄，跟我回去。”，又朝东轻道：“今日你先回去，我有些家事要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