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在天宫时，见着霁华君总是很忙，申月往钧天宫抱去的文书一摞接着一摞，让人瞧了都觉得疲乏，怎么到了凤凰宫，他倒真是像来休假的一样，翻翻闲书作作画，时不时还出去走两圈，两袖清风，怡然自乐。

倒是广陵仙子来得勤，一天四五趟，不厌其烦，不是来奉茶就是来送汤，这下入夜还送上了棉被，说是凤凰地冷不比天宫温暖，亲手缝制的棉被是花了几天几夜的功夫，用上好的棉花加了厚的。

陶枝暗自打了个哈欠，知道妾有意郎无情，霁华对旁的不上心的人，自来是寡淡而无情的。

可惜了广陵仙子的这份情谊。

“小地仙。”，霁华漫不经心的唤着我，“夜深了，送广陵仙子出去吧。”

广陵方才落屋，脚下的地还没有踩暖和就又被撵，不免觉得十分委屈，楚楚可怜的问道：“帝君是否还在因为天宫一事责怪广陵…可是广陵已经知错了。天上神仙都说施塔山的那位女君避世不出，是个不爱出门隐秘的神仙，广陵实在不知她突然来了九重天，并非有意冒犯…”

陶枝轻瞟了广陵一眼，看来这位仙子到底是个头脑简单的，只知是不该冒犯了尊贵之人，而不知良善。

“那日知命君既原谅了你，本君自然不会再多追究，你无需多想。”，霁华背过身去，“夜深还作逗留，传出去对你名声不好。小地仙，还不快送广陵仙子。”

“帝君若当真原谅了广陵，又为何总是撵我，宁愿随意叫个小地仙伺候着，也不愿让广陵多待…这叫广陵如何想得开…”

陶枝惊了惊，这广陵也忒大胆了些，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左右不关她的事，便只眨了眨眼，看霁华君要如何应对。

没有看到想象中的暴怒之色，霁华君反而转过身，难得的正经的将广陵盯着：“广陵将军对本君有恩，你又是他的掌上明珠，他日你成婚时，本君便封你作义妹如何，以公主之名风光出嫁。”

“帝…帝君？”，广陵不可置信，眼中皆是泪水，转而委屈的跑了出去。

屋中留了个清净。

霁华君这样做，无疑是让广陵断了对他的念想，还顺手作了个人情。

陶枝低头，是个狠人。

“广陵将军是个极为忠心又重情之人，他于我又有断臂之恩，广陵仙子只是娇纵了些，略微宽恕些也无伤大雅。”

冷不丁的话语传来，陶枝四下望了望，没有旁的人，便如愣头青的问道，眼神无辜又澄澈：“帝君是在同小仙说吗？”

“自然不是。”，霁华君脱了衣裳，薄薄的里衣撑着精壮的躯干，“本君在自言自语。”

气氛寂静，月色静悄悄的，想来是住在树上离月亮更近，四下昏暗却通透，陶枝能将霁华打量完全，气质冰冷身影孤寂，不免想让人一步一步走到他的身旁。

“帝君歇息着，小仙告退。”

“嗯。”，似从鼻息间传来的声响，霁华轻轻捞起围帘，去了里屋。

陶枝随意找了棵高大的树木，提气坐上了最高处的枝丫。皎洁的月光照在身上，皮肤蒙上了一层白雾，远处千鸟飞过，吵醒了树木，月色柔软得让人放下了所有的心事与戒备，压在磐石之下的念想缓缓溢出，伴随着阵阵心绞，陶枝将与淮覆在脸上，缓缓的吐了一口气。“这里鸟儿的毛色五花八门，虽是艳丽，却比不上院子里时常落脚的那只翠鸟，翠蓝色的尾巴甚是好看，他日若也修成了精，应有副好容貌。”，陶枝叹了叹，半合上了眼睛。

远处的树巅之上，霁华君披着黑袍隐匿在阴影之中，他原本打算放回了招魂烛就回九重天的，只是因为在这里遇见了陶枝，便想多留两日。是在贪恋与她独处的时间。

“那些话，是说给你听的。”，似喃喃，也似解释。陶枝似乎睡着了，往一旁摇摇晃晃偏了偏身子，霁华心中一惊，连忙将她接稳，怀中之人隐约有转醒的痕迹，霁华也不知怎么想的，隔着与淮点了点，陶枝便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霁华怀里顿时揣了个温暖柔软的年轻姑娘，他伸手扶去与淮，露出底下一张白净的小脸，五官端正标志，眉眼秀丽，虽不是美艳绝俊，气质间却是纯情矜持。许是月光拂了眼，陶枝微微凝眉，往怀中的阴影处钻了点。霁华想起之前在紫薇垣时，她也是这般非要与他同床，灵动活泼，叫人心痒。

只是终究是他的欺瞒，让原本灵动有趣的人变得清冷疏远，若是她还醒着，断不会靠近他分毫。

霁华将外袍搭在陶枝的身上，周遭寂静，数百年只有这一日，头顶是灿烂广袤的银河皎月，身旁吹过微凉清扬的晚风，怀里是安静依靠着他的那个姑娘。

“帝君…”

申月不知是何时靠近的结界，霁华抬眼，指尖微动，示意他小声一些。怀里的年轻女子被霁华消去了障眼法，申月自然看清了霁华怀里人的模样，只微微道：“外面冷，帝君还是将知命君放入屋内休息吧。”

霁华摇了摇头，“她若是醒来发现换了地方，必然知道我已经发现了她。就让她在这里睡吧…”

申月顿了顿，欲言又止。

“卯月说，知命君确实在让慈藏真人查夜君。帝君有何打算…”

“让她查吧。”，声音轻轻，深不见底。

“若…当真是夜君杀了白长老和知命君，依女君的性子，她定然不会放过夜君的，届时帝君又要如何…”

“好了。”，霁华道，“本君知道。你让卯月好生跟着，切莫被发现，他要做什么无需拦着，只提前禀告我即可。夜君为人小心谨慎，她就是想查，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是。”，申月不再多说什么，他跟着帝君数年，这些事，帝君比他明白，“小仙告退。”

霁华低眉，轻抵着她的额头，夜君不止是碧落的父君，更是在天宫救了他性命的人，当日若非夜君带着人及时赶到，他怕早就死在琅媛的手里了。况且现下九重天对夜君十分尊崇，两厢对抗，天界又是不太平的。

这些事，他怎么会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