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塔山的知命君，原是帝君三百年前的凡人妻子以安。且更让人吃惊的，她并非是传闻里说的被琅媛失手的仙气所伤，是琅媛亲手杀了她，还毁了她的三魂七魄。

周围神仙纷纷震惊，有的甚至顾不上自己的伤势。

云层之上寡然清冷的帝君彻底失了神，远处看不清申月却看得十分明白，帝君强行压制着抖如筛糠的身体，却无法控制着颤抖的指尖，只能紧咬牙关，眼眸如深海波动，泛着雾气水光。女君只微微往这旁淡然的扫了一眼，帝君却再也挪不开深情热切的目光，若非局势限制，现下应该已经扑了过去。

沐阳怔怔的没有开口，眼底却冷静了许多。

陶枝又拂了拂手，八方镜里幻化出三条命格，是当年她看到的那三条，只是抹去了其他，显现出的只是姻缘线：“你与碧落情深义重，却不知你们二人本没有良缘，我授命撮合霁华君与碧落仙子，最后却违背师傅的意思，让你与碧落在一起。我虽有私心，却也都在为你们二人考虑…”

陶枝笑了笑，眼中平淡没有光亮，再挥手时，镜子中是那日割破手掌送碧落去巴瓦山的情形，“我见你体内有股熟悉的气息在替你压制魔息稳住仙根，那东西是碧落给你的吧…”

沐阳彻底傻了眼。

霁华眼中忽的一沉，灵台内混沌不堪，皆是那日因碧落离开迁怒于她，而全然不顾她手中伤势的影子。懊悔不已，他恨不得杀了当日的自己。

“我留给碧落防身的东西，她却给了你，想来是喜你入骨不可自拔。”，陶枝转身向着沐阳开口，“你现在还觉得是我对不住你吗…沐阳，若你想当着众仙的面再看看你母亲的其他罪证，我也可以一一放出来。只是我提醒你，碧落仙子体弱，灵符显示你又解了她身上的双生咒，所以她除了我留在她身上的一道符如今是什么也没有，你离开巴瓦山这么久，她若是遇上了丹凤，活不活得了你比我更清楚…”

沐阳忽的醒了过来，他连忙抱起琅媛的尸身，却在临走前回头看了看了一眼陶枝，眼中竟有了些愧疚意，只微微张合了嘴，没人听清他说了什么。

转眼没了身影。

陶枝却忽的红了眼，微微颤抖了身形，东轻连忙将她搂住，轻声问道：“还好么…”

陶枝抬头勉强笑了笑，“没事…”

自沐阳离开后，诛仙台上黑压压的云层散去，知命些加固了封印让诛仙台重新稳定下来，瑶池也恢复平静，一朵朵盛大而洁白的莲花在水面重新开放。

除了风中的血腥味，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月老带着太卯真人扶着受伤的神仙回归仙府，留了些健壮无事的神仙收拾残局修复破损的仙家建筑，九幽和潮安察觉到空中异样的气息，也没有靠近。

“慈藏，你带着知命们先回去休息，晚些时候让小锦在后山采些驱毒灵草往各家送去。”，陶枝微微拢了拢脸，暗自调整气息将血腥吞了回去。

慈藏知晓现下不是个多嘴的时候，只顺从领命回去，在路过霁华君身旁时顿了顿，却什么也没说。

天知道碧落和沐阳是孽缘。

那么帝君和知命君呢。

“小道姑，我带你回去吧。”，东轻紧勾着陶枝的肩膀，方才那席话他比谁都听得清楚，原本他以为陶枝对霁华情深是因为在紫薇垣的相处，所以他以为就算晚了一步，也可以用陶枝最后一世的相处来挽回些。

天长日久，岁月漫漫。神仙本就孤独而无趣，只要他多花些功夫长久的陪在她身旁，小道姑的眼神总会有一天会落在自己身上的。

却没曾想，他似乎晚了许久。

他们早就相识了。并且曾经刻骨铭心。他有些害怕来不及。

“以安…”，霁华张了张嘴。

陶枝微微怔了怔，压住胸口的翻涌，装作没有听清。

“我…有话想同你说…”，声音微弱，是怯懦，也是期求。

“帝君若是想说些过往旧事就算了。”，陶枝正了身，从东轻的怀里挪了出来，就算是一身纱裙染上了鲜血，她仍旧站得端正而雅致，“无非是百世劫难里的一段插曲，帝君放下了，我也早已经记不清了。”

“我…”，霁华微微快走了两步。

“帝君对碧落仙子情深，我都看在眼里。”，不等霁华说完，陶枝便将话打断，她提醒霁华也在提醒自己。于感情方面来说，她实在是心软，所以才几次将自己置于卑微之处，多番伤情。

“帝君若不想同我一样被当成三界茶余饭后的笑话，就别再提这件事。此后你好好同沐阳君去争取碧落仙子，我也回去好好相亲争取早日将自己嫁出去，你我都得一份好姻缘。”

风声寂寥。除了一旁格外伤神的东轻，没有谁敢听帝君和知命君的私下话。

她在提醒他，除了一身他给了情伤，她还被当做三界的笑谈。霁华心口如同坠下万斤铁铅，沉重得令他喘不过气来，呼吸凝重，却无法再开口。

陶枝转了身，朝着不远处的夜君走去，裙摆被浅风吹起，小脸上浮出肃穆严厉的神色，她轻启嘴角，“夜君，今日之乱，有一半是你的罪过，至于另外一半…”，陶枝微微侧颜，目光正落在霁华身上，“琅媛今日突然魔怔，帝君需得好好查上一查，莫不是有人趁着你去东海治水，想要生事。”

“女君真是好大的威风…”，夜君将手里的剑收了起来，“本君好歹年长…”

“本君？”，陶枝喝了喝，“在我与帝君跟前，你也能称一声本君？本君只知三界强者为尊，位高者为尊，何时是靠着岁数论尊贵？若是算年岁，崆峒真人和月老，哪一个小了你了？”

霁华眼中总算恢复些清明，他吩咐申月，“将夜君请回十二星殿休息，没有本君之令不可外出。今日之事，你好好查上一查，务必给出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