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集镇中走了一趟，陶枝与霁华之间微冷的氛围缓和了许多。

霁华宠溺的替她买了一大堆中看不中用的东西，有红色的狐狸面具，各式各样的皮影人，有素净的孔明灯，还有话本。

“这多数话本都是我看过的，别院的杂房内还有一些更老旧的版本。”

“看过你还买这么多…”，霁华稍微数了数，十七八本是有的。

“作个收藏，以前我没有完成师傅布置的功课，她就会给我扔掉一些…唉。”，陶枝手里捏着几串大腰子烤肉，嘴角还残留着吃剩的糖渣。她太好哄了，霁华的目光落在陶枝身上满是温柔，她是稍微花些心思就能哄走的小姑娘啊。

“你喜欢就好。”，到了屋内霁华将东西放下，因为刚过午时，又走了好一阵，陶枝打了哈欠，流露出困意，往以前的房间走去，在贵妃榻上躺了下来。

霁华去给她洗了些葡萄放下，蹑手蹑脚的坐在她身侧，因为有君子之约，他无法靠得太近，但能深深浅浅的听到她的呼吸，心里踏实了许多。

“还记得吗，你在这里扒过我的衣裳，在竹林里偷偷搂抱…还有库房，长廊，石桌和门前的溪沟…你在那里摔过一跤，原因是想亲我没有亲到。”，霁华说得很慢很轻，榻上之人微微勾了勾嘴角，谁也没有再开口，就这样一个坐着一个躺着，直到日渐西沉。

陶枝终是起了身，像从前一样走到门外的廊道上，向着明黄落幕的夕阳，陷入沉思之中。

霁华走近摊开掌心，露出一枚红玉戒指，戒指穿过陶枝右手的食指，不大不小正合适。

“你放心，这次不是禁制。”，霁华依依不舍的放开她的手，“这是被你扯断的红玉髓化成的，我重新融了它作戒指，就当送给你的新婚之礼。”

“别丢了它。”，霁华缓声道，“就当我求你。”

陶枝将手放下，只当是默认。

离开的时候，霁华轻轻挥了挥手，以府的砖瓦慢慢烟消云散，连着门前的小溪和身后的竹林都慢慢失去声音，如同一个鲜活灵动的人慢慢失去生机，步入死亡。

“霁华，我们都放下吧。你一定…要忘了我。”

“好。要忘得彻彻底底…”

陶枝比霁华先走，背过身时眼底的泪水偷偷落下来，她看不到身后之人的反应，但隐约觉得他还跟了一阵，一阵风吹过，再回头，就没了身影。

陶枝迷迷糊糊的，不知走了多久才到了施塔山的地界，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背后突然一阵猛力将她推压在树干上，夜里一双蓝得泛光的双眸格外明显，陶枝提起的心稳稳落下。

“小道姑，你今日去哪儿了？”

陶枝微微一愣，他大概是知道了，正要开口解释时，东轻连忙捂住她的嘴，“小道姑，三天。三天后我们成亲吧，免得夜长梦多你后悔了…只有你快快的嫁给我，我才能安心些。”

夜中静谧。

陶枝轻轻的拍着东轻的额头安抚着：“好。”

三日间。

陶枝在更年轻时，也曾少女怀梦，在脑海中勾勒过大婚时的场景。那一定是满山遍野的喜红，在凤冠霞帔的衬耀下，牵着师傅的手走向自己最喜欢的人。

当这日临近时，施塔山确实是一道盛景，洁白的雪和艳丽的红互相交映，到处是欢天喜地的敲乐与族人笑得合不拢嘴的脸。

这场婚事，天上神仙们是不喜欢的，在他们的眼中，施塔山的女君是应该嫁给天上的神仙而不是地下的妖魔。就算是太平盛世三界和平相处，那强大的神也应该嫁进强大的九重天。若嫁给了他族，待有一日神魔大战，岂不是多了个劲敌。

私心总是有的，神仙也不例外。

但他们也知道，这一任的女君看似慵懒和蔼，却是个无法用规矩束缚的，若非骨子里将施塔山的名声看得重，便更是肆意妄为，胆大包天。

她是不敢惹的。

妖王他们也管不上。

好事而又闲得发齁的神仙便盯上了帝君，一说利弊二说情谊。并止不住的赞扬，施塔山的女君若成了天后娘娘，那也是好的。此中暗示之意极为明显，霁华帝君听着，末了指尖微动，折断一支上好的狼毫笔：“嫁娶由心。”

申月撵了人，沐阳君在一旁跟着嘲笑了一番。

天刚明，陶枝在小锦和九幽的催促下起了身，梳头时瞥见窗外的天色不好，倒也不是黑压压的低沉，只是黄而偏红，令人尤为不喜。

小锦从昨夜哭到今日，在九幽的安抚下，许久才收了嘴，细心的替陶枝慢慢理着头发。慈藏敲门进来，拿着一份厚厚的单子：“妖界送过来的聘礼我都已经清点入库，一一放妥。”

“嗯…”，陶枝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伸手摸着桌上的金冠，“这几日辛苦你了。”

“嫁妆我也清点完了，都是先君以往给你备下的。等会儿会随着君主子一同带走。”

“嫁妆吗…”，陶枝终于回了些神，接过慈藏手里的单子看了起来，扫眼间指尖随手划了划，“将嫁妆分作三份，一份给潮安当作聘礼，一份作为小锦的嫁妆，剩下的这份带走。我与东轻都不是爱珍奇宝贝的人，多了也是累赘。”

小锦又红了眼，“君主子…”

陶枝笑着，捏了捏她圆圆的肉脸，九幽轻轻拍了拍小锦的肩膀，“好了，妆扮要紧，晚些就错过吉时了。”

陶枝喜欢人间的婚礼，所以各式步骤风俗都是按照凡界的来，再过一个时辰，东轻就该到了。

“君主子，等会儿万妖王到时，你需先带上他去占星殿祭拜先君祖宗，然后由你敲满十六声闻音鼓，最后接受族人朝拜，便算礼成。”

“嗯我知道了。”

“那我先下去帮潮安，山门有小桃树候着，万妖王到时，自会禀告。”，慈藏拢了拢手，退去时轻掩了门。

陶枝偏头摸了摸九幽的肚子，忽的想起她是成过一次亲的人，便问道：“你要嫁给潮安时是怎样的心情啊…噢，那一定是开心的。”

“陶枝，更多的是紧张和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