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哈拉大沙漠的这支咸水鳄人，在被流放前居然是沃顿的贵族。

执掌王国水军近五百年。

“那你们怎么就沦落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一屁股坐在湿滑的沙砾上，前特战队员和获救的咸水鳄战士们对面而坐。

女射手依然平端着喷火器，一脸警惕的站在长官身侧、临时担负起护卫的职责。

“要说长滩环境不错，也没瞧你们建起价值连城的海景房。看武器装备，你们也不像是混得好。还被这些恶心的东西追着打，今天要不是我碰巧路过……今天你们被流放的这一支，怕是就完了吧？”

领头的咸水鳄战士自称扎古，躯干比起其他的同类们还要壮上一圈。

粗糙坚硬的表皮上刻满了沧桑的痕迹，使扎古看上去无比苍老。

他叹了口气。

“我们这一支灭了，整个咸水鳄人就算彻底消亡了。”

挑挑眉毛，李健粗略的清点了一下人头，有些不可置信。

“你是说:现在我眼前的，就是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咸水鳄人了？”

包括扎古在内的一众咸水鳄战士们闻言，纷纷垂下了硕大的脑袋，神情黯然。

“我操，那你们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啊。”

脱口而出，前特战队员惊觉这个种族延续这么严肃的话题不适合玩梗，赶紧转了口风。

“可是不对啊？执掌王国水军、霸占沿海长滩……无论那一项，听起来都是只有人丁兴旺的名门大族才能做到的啊？别的不说，只你们这点儿兵力，是怎么守住这几百公里海岸线的？”

兽人、尤其是战斗种族的兽人，性格都不太好。

李健语气不算友善、涉及的还都是比较敏感的问题，要换平时有不知死活的家伙敢这么和自己说话、扎古早就一爪子拍他天灵盖上了。

可面前这个瘦小的男性人类是救命恩人，扎古还是回答了问题。

宽大的眼珠再次瞄了瞄那个女精灵手里握着的、可以召唤出蓬勃火龙的可怕武器，扎古不否认也有被威慑的成分在。

“我们是遭政敌陷害，才被流放的。”

前特战队员撇嘴，“陷害”、“无辜”、“清白”等等词汇，几乎都成了所有罪犯的口头禅。

但他没有出声打断扎古的发言。

“王国水军的司令官，一直是由龟人族和鳄人族轮流坐庄的。而这两个种族，内部又分别有淡、咸两个分支。淡水族负责内陆江河，咸水族负责海洋。”

“虽然种族不同，可我们和龟人族关系相处的还不错。最起码，我们是这么认为的。”

“我们鳄人族的寿命算是比较长的了:抛开牺牲在战场上的，普遍都能活到百岁以上；有保养比较好的，活到一百五六的也有。但和龟人族动辄五百年左右的寿命比起来，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过长的寿命滋长了贪欲。慢慢的，龟人族开始不再想和其他种族分享水军的权利了。”

“最开始，他们只是找各种理由和借口来推托、拖延换届选举；逐渐的，随着他们在水军各重要位置盘亘的时间越来越长，一开始选择隐忍妥协的我们发现，在水军中:龟人族鸡毛蒜皮的所谓‘军令’都能够畅通无阻，且优先级极高；反观鳄人族的军令，无论有多事关重大，也寸步难行。”

“这种情况愈演愈烈。”

“被排挤到边缘的我们，选择反抗。但在这场政斗中，鳄人族醒悟的太晚，已经失去了太多先机。不止水军，龟人族还拉拢腐蚀了一大批王国高层，散播谣言说我们咸水鳄人通敌海族。”

“终于，这股邪风被吹进了国王陛下的耳朵里。正巧，与此同时，王国的七座海港，都发现了指向咸水鳄人与海族来往的‘证据’……你说巧不巧？”

虽是冷笑，可扎古却笑的很是凄凉。

“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鳄人族已经失势，连辩解都无法传递给国王陛下。这时，龟人族又派使者来说:只要我们乖乖认罪，他们就放过淡水鳄人，给我们鳄人族留一条血脉。”

听到这里，李健忍不住了。

“这你们也信？”

仰头望天，扎古好像有那么点儿要流泪的意思；可他眼睛眨巴了半天，前特战队员还是没能看到传说中“鳄鱼的眼泪”。

“那我们又能怎么办呢？都到了这份上，我们也只能寄希望于龟人族会信守承诺。”

“发配前先杀一大批，路上再死一批，无法适应沙漠环境又死一批。等十来年前，我们总算是勉强在这片海岸线上站稳了脚跟的时候，整个族群差不多也就只剩下两百来人了。”

数字对不上，这点李健甚至都不用再算一次便能肯定。

“这里才不到三十人……还有的呢？”

扎古指了指西南两边。

“我们有三支巡逻队，一支三十人，每天按划分区域巡逻，以防海族上岸。剩下的缺口，便是在这长年累月的拉锯战中消耗掉的。”

明白了。

假设扎古所讲述的这段血泪史属实的话，那么李健只能由衷的说句:好惨一种族。

“海族，就是刚刚那些长着鱼头的怪物吗？”

扎古点头，又摇头。

“严格意义上来说，它们只能算是海族的宠物，也就是炮灰。和它们实力强大的主人相比，鱼人的唯二优点:就是生殖力强大和可以长期脱水上岸。虽然因为温度的关系，塔哈拉的海岸线即使不设防、海族也无法穿越漫长的沙丘、入侵任何一个陆地国家。可即使如此，我们咸水鳄人也无法容忍散发着腥臭的鱼人在沙滩上撒野！”

最后一句话说的斩钉截铁，让李健都有些不太忍心提醒:他们刚刚就折在了这帮“散发着腥臭”的鱼人手里了。

“但你们明显已经力不从心了吧？我可以帮你们一次，可下次呢？”

这也是事实，刚放了豪言的扎古连带着其他的咸水鳄人一齐低下了脑袋。

良久，扎古重新抬起头。

“直到全灭为止吧。也许王国已经不承认我们的军人身份了，可我们是战士！是天生的战士！这份骄傲与责任是流淌在血液里的。只要还有一个咸水鳄人在，就绝不允许海洋生物踏足地面！”

挺欣赏他即使被揍成一副熊样、仍然以军人职责来要求约束自己的行为，李健停顿了一下，提出一个建议。

“我也有支队伍……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把她们拉过来协助巡视海岸线。”

“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