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养魂〉
通过我全身鳞片的共同努力,终于成功的把他和他的酒葫芦埋在了一起。
想着也该和人间的规矩一样,立牌写传啥的。我削了一块木头,弄成整整齐齐的长条状的。
施展小法术变出了一支毛笔。用口水濡湿了整点鱼墨水。
写点啥好呢?我搜索着我头脑中仅认得的几个字,还是慕大伯教我识的。
慕慕是不认识字,也看不好我认字。
她说,凡间有句话:“女子无才便是德。”
只要长的美就行了,不用费劳什子功夫去认字,而且就算认识了也不会写,鱼鳍也拿不了笔。
真要感谢当时的无聊,识了些字。要不然今日可不就露拙了。嘻嘻。
我想着,他是个道士,可是我不会写“道”。
我看他是个酒徒,可是我又不识得“徒”。
一定费死了好多鱼细胞,慢慢黄昏了,天已经有些暗了。
我得赶紧了。
算了算了,罢了罢了。
凑合凑合吧。
最后我在墓碑上写了两行妞妞歪歪的字。
“这里有一个男人和他的娘子。由生至死。
卜卜立”
我下了山,茫茫然。别了满山的凄清,我只有一个归途,我要去山下客栈去找清澜,我仿佛是他的幼崽。
临走的时候我插入头发一枝半枯的山花,我总想带走点什么,刚刚入红尘的我脑子须得装点什么。
我喜欢的人做了我惊慌的事,我讨厌的人也能满目柔情,我不止悸动,我还得伤痛。
我想要当一个人,就不能只想着像从前一样活的愚昧,也不能整天只想着水,我得有其他的追求。
努力上进,才对得起清澜的再造之恩,才对得起钟灵毓秀的天地造化。
一路上,我都无法平静。
我到客栈之后飞奔过去找清澜,我需要同他说说话,我想看见他还像昨天那样干干净净、清贵无比的样子。
我到了他的房间外,透过窗影我看见清音也在。
那么晚了,他们怎么还在一起?不是天黑的时候就要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的吗?
有人说过的,天黑了,你待在你的树里,我回我的土里。
不对不对,我不是树,我是鱼啊。
怎么想来这样的一句话呢?
又是谁待在了土里呢?昨晚必定是做梦了。
一定就是这样,定定心神,他们开始说话了,我得隐藏好了,吓得我呼吸都小心翼翼的。
鱼生第一次偷窥啊。
“兄长,谢谢你。要不是你找来那么多魂魄养着我,我早就魂不附体了。”清音说。
“他们自己作了恶,就算我不收,到了鬼界也无**回,就算轮回了也入不了人道。”清澜回她。
是他们自己做的恶,与人无尤。
透过窗棂,我只能看见清澜的背影,他是清音的兄长,是我的恩人。
可我却无法向清音一样对他满是倾慕,满心感激。
他的话,让我胆战心惊。
“兄长,其实有个一劳永逸的法子,兄长明明知道我这副身体跟谁的魂魄最相符合,若是兄长愿意…”
“音儿,别打她的主意,不能再伤她了。”
她是谁?是不是也像今日的酒徒,今日的花妖一样的遭遇呢?
“是吗?哼。兄长,当年你施了那术法,她的魂魄早就不全了,我只是想要她一魂一魄罢了,绝不害她。”
清澜没有再说话,他一定动心了。此时此刻,他跟清音一起密谋夺走别人的魂魄。还理直气壮。
我不想再听了,转身离开了。
我也不想知道他的答案。
我接受不了他与我心中的清高仙人愈发走远。
一直以来,我鱼眼昏庸,从来没有懂得他。不是他擅长伪装,就是我先入为主。
无论哪一种,我都不能再纯粹的面对他了。
我们三个,我始终是个外人,而当我从个旁观者的角度看时,清澜真陌生,他和清音一样让我讨厌。
其实,从他把剑插入别人胸膛的那一刻,这一切就已经不一样了。
我不能再为他辩解。同样染满鲜血,作恶的就是别人,行义的就是他。
天下哪里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突然间,我想离他远走。可是,我所有的生命好像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