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山月不知心底事〉
〈一〉
这一万年,六界没有我的日子,似乎很是安静祥和。
人界还是像从前一样信仰佛神,我的有与无,他们不清楚也不关心。
人界与鬼界相互依存,鬼界秉承了鬼王的性情,深居简出,也有着自己安稳的小日子。
妖界自我记事起就居于下位,又野心勃勃,至今愤愤不平。
还有北辰,之前说过要娶我的,到如今,孩子都那么大了。
呵。
原来忘情竟然如此简单。
离开了原地我们依然可以找岸泊船,找人上岸。
我也是个花心的,不必这样伤感好像心有不甘。
只有魔界子民还记得卜离,念着卜离,想依赖卜离,把卜离当成希望。
可是我除了去为他们找好看的花,这些满是女儿情态的事情,就好像什么也不会做了。
要是有一天他们知道了离火的秘密。魔界最后一道屏障可能会随时倒塌。
他们一定会很失望。
〈二〉
我飘飘荡荡来到了媚灵山,我只活了五万岁,却像漂泊了一辈子。
我大概是个文艺的魔。
我拿着酒壶晃晃悠悠落在最高的山头。
我把金光钵鱼悬在魔界上空,为魔界子民带来光亮。
我施了术法,仿照人间,为魔界带来四季轮换。
我种下了四季不败的佛花。
我饮一口老旧的酒,醉眼看人间,个个都温柔。
我娘亲生前很爱酿酒,又香又醇,大家都很喜欢喝。
我的酒量是我们几个中最不好的,果然,我醉的有些迷糊了。
眼前出现了清澜的样子,我知道这只是个幻影。
我仿佛看见了第一次看见他的样子。
他说:“魔界少主好”。
我说:“清澜神君好”。
然后他就自顾自的去喝他的茶。
那种高贵不凡又带点淡淡忧愁的样子,真勾人啊。
反正本君是被他迷惑了几万年。
清澜神君,我卜离,也曾唤你兄长,整整四万年。
兄长,兄长,可是从来没有把我当成妹妹。
真想问你一句啊,你用“抽魂”伤我的时候,可有心痛?
应该是不痛的。
从前,你不悲不喜的样子点燃我的年少,情窦初开。
现在,我最恨的就是你那副不痛不痒的样子,哪一天,我要撕碎了你的面具。
不愿再想他了,终究意难平。
我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啊,你让我受的苦楚我都要一一报来。
想通了,还是仇更重要。
清澜的影子就没了。
〈三〉
我这方正喝到半壶深,看月正到月浓时。
不弃兄长匆匆赶来,身形好似有些不稳,我是醉眼看错了,还是他也喝醉了。
“卜卜,你该休息了!”
“兄长,你喝醉了吗?“
不弃兄长揉了揉我的头发,有些无奈的说道。
“你又忘了,兄长不饮酒,兄长有东西给你。”
声音好像也不一样了,喘的有些重了,有些烟哑了。
他从衣襟里拿出了一颗丹元。
金光闪闪的,强大的灵物。
竟然是魔兽精元。
“跪下,谁允许你进入禁地的?”
我霎时间清醒了。
我永远都忘不了这东西是如何蛊惑我父,挑起六界大战的。
我重生以来,第一次如此暴怒。
这也是我第一次用君主的身份压他,他第一次向我下跪。
脸上很明显不开心,却没有不服气,我看见他身上的衣服慢慢透出了斑斑的血迹。
心疼,但是这件事情我不能退缩。
“卜卜,我只是想让你尽快恢复功力。”
算了,我已经瞒他太多事情,压的我负担很重。
面对他的时候也要时刻警备着,生怕行差就错,惹他怀疑。
这种感觉很不好,他明明是我最亲近的人啊。
不,最亲近的魔啊。
这件事情,便告诉他吧。
“兄长起来吧。这东西,我不能用。”
当年就是有人进入禁地,取了魔兽精元喂到了我父的嘴边。
他才不顾两界千万生灵对天界发难,惹得生灵涂炭。
“兄长,这魔兽本来被称为幻兽。是幻族世代看守的。后来幻族被灭族,就由我们魔界看守了。这东西会蛊惑心智,断不能食。兄长的好意卜卜心领了。”
不弃兄长看起来很是失落。我与他自小兄妹相称,从未对他说过一句重话,正想开口安慰他。
“卜卜,你知道幻族?兄长那时候年少,只知道他们很是厉害,当真被全部灭族,一个不留了吗?”
我知道的一切,也不是亲身经历的。但是我知道的,应该就是事实。
“幻族,是超脱六界的存在。他们天生幻术,与我们一般的法术不同,我们的法术不过是障眼法罢了。而幻族却可以完完全全改变事物状态,甚至可以随意幻化成人鬼,神佛,妖魔,改变自身魂魄,不能分辨。”
“兄长,就算,我是幻族血脉,不是魔,站在你面前,你也看不出来,如此厉害的存在,树大招风,自然是一个不留。”
兄长是被父君收养的孤儿,他的父母都在那场战争中死去。
他对幻族,必然是深恶痛绝的。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一时间,我们都没话说了。
〈四〉
许久许久,相伴无言。
看月看到半满,看星忽闪。
“卜卜,兄长有些不适,先回去休息了。”
“嗯”
我还落在山头,一壶饮到头。
兄长行迹匆匆,离我越来越远。
这一瞬间,我恍惚着以为是永恒。
〈五〉
幽不弃手按着自己的伤走了,衣服大概已经沾满了血迹。
他想起了那个对月独酌的女子。心里满是痛楚。
卜卜,兄长跟你说过的,你又忘了。
饮酒无用,眼醉了,心还清楚。
这六界之中,哪有什么神佛妖魔,不过是一群自私自利之徒罢了。
兄长也想永远只当幽不弃,可是不能。
无论我们之间走到了哪一步,幽不弃永远不会伤害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