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九宴手边的书看得差不多了，这几天琢磨着把那堆书放回书房再拿几本新的。

梁家书房放的都是当初梁思逸买的书，偶尔梁胜办公的时候会在那边，涉及机密有时候除了管家杨叔其他佣人很少进去。

“九小姐你要去书房吗？要我帮你拿过去吗？”

陈九宴摆了摆手，最近窝在房间里每天房间内出入着各个学科的补习老师，心情有些烦躁。

“我随便走走。”

陈九宴言简意赅地拒绝了杨叔，随即慢吞吞地走到电梯前，按了二楼的楼层。

梁京曜今天一早就和同学约好去图书馆自习，梁家又恢复原先沉寂的气氛，佣人各自打扫着领域有条不紊的，努力做到存在感最低。

多多少少梁家佣人都有些忌惮这位离经叛道的九小姐，单看她对梁先生的态度就知道，放眼整个虞城挑不出第二个敢这么跟他说话的年轻人。

陈九宴动作慢条斯理，也没什么着急的意思，甚至有些时候会停下来想事情，偶尔有几道目光向她看来总会像背后长眼睛般扫视回去，以做警告。

梁家的书房很大，基本上占了大半个二层。陈九宴按照之前的记忆把书都放会原来的位置。不知道自己想要看什么书，有些累了所幸就做到书桌前的位置。

书房有些复古老成的风格，实木书桌被规整得整齐洁净，一尘不染，桌面上的电脑主动进入待机状态。

陈九宴聊无趣味地转着转椅，自从在家待久了身上多了几分惰性，做什么事都打不起精神，能坐着就不站着。

该看些什么呢？

陈九宴眼睛叼得很，一开始喜欢看那些悬疑小说后来又转换阵营看上了原文书，梁思逸特此买了不少放在书房里。

正在拿捏的时候转动转椅的动作一顿，俯身查看的时候发现学生证恰到轱辘里，陈九宴取出来的时候颇有些费劲。

在这个家里只有她和梁京曜是学生，今天她第一次来书房，那么这个学生证的主人是谁也不难猜。

下意识翻开后，目光在触及纸页上的内容，表情严峻了许多。

上面明确标注着，生日2000年4月13日。

比她大17个月？

她一直以为梁京曜比她小，所以对她从不忤逆，有时候刻意欺负也从不生气。

那么这意味着什么？

她甚至开始怀疑梁京曜的父亲是谁？

之前梁京曜就是梁姓，跟那个女人一起嫁到梁家算是继子，可现在想想很多事情都不对劲。

梁胜对他的态度，以及那年事发后为什么他还留在梁家……

她脑子里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若是一开始梁京曜就是梁胜的私生子那么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陈九宴紧抿着唇，攥着学生证的力道愈发加重，直到指尖泛白微微颤动。

真漂亮。

末了，嘴角扬起讽刺的笑意，怪不得梁胜待他这般好，怪不得梁思辙骂的那句杂种。

突兀想起陈清越去世那天在医院走廊里与自己撞个满怀的身影，浓郁的香水味曾在那个女人身上也闻到过。

门外响起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是梁京曜。

他回来取落下的学生证，刚进家门又听杨叔说陈九宴也在书房，凉意自上到下地蔓延全身。

梁京曜早先就知道自己是私生子的身份，母亲与梁胜是大学时期的恋人，后来梁胜为了夺家产才主动追求陈清越成了陈家的女婿，后来日子平步青云。

可他对母亲的爱意或许真真假假，结婚的三年后梁胜找到了他的母亲，当年陈家了解到母亲的下落几乎是使劲各种手段逼她离开虞城，后来才不得不跻身在那狭小的出租屋。

他知道母亲爱的只是梁胜手中的权势，在陈清越面前哭诉所谓的爱情都是嘘头。梁京曜不知道为什么那天在医院看到那个单薄却又温柔的身影，便知道这样高贵纯洁的人是不屑于对他们赶尽杀绝的。

破门而入的时候，梁京曜看到坐在书桌前那个恣意的身影噙着轻蔑的笑意，手里捏着他的学生证。

一切秘密都有不攻自破的那天。

“梁京曜，我是不是该叫你一声哥哥。”

陈九宴笑得几分飒爽，若不是感觉到她眼底的冷意还真以为她笑是因为开心这种莫名的情绪。

梁京曜从楼下跑到二楼没多远的距离，但确实拼尽全力的路程。他胸部起伏微微喘息着调整呼吸，听到陈九宴的话后脸色沉了下来。

“所以这些年你对我的纵容都是因为愧疚？是你妈妈害死了我妈妈对不对？”

陈九宴单刀直入挑出了当年事情的真相，虽然早在梁京曜意料之中却不想哪天来得这么快。

梁京曜也不说话，漆黑的眼睛落在陈九宴身上。

可是陈九宴现在看着梁京曜的沉默，就知道他不做解释默认的行为。她怎么这么迟钝，才发现梁京曜这双眼睛有多像梁胜那副嘴脸。

陈九宴的眼底跳跃着倨傲，藏入星辰的眼睛如今只剩冷意。

梁京曜不知从何解释，或许一开始对陈九宴更多的是羡慕，因为她天生就是那样耀眼，再后来是愧疚。

他有时候会想着或许他的出生就是错误，亲生父母之间没有纯粹的爱情，他不过是索取权力金钱的工具，真正感觉到活着的意义大概就是母亲在他的生活中淡去，他自己该为今后做打算。

他生性淡漠无情，冷着脸是他的常态。因为他的人生没有色彩可言。

或许站在道德的视角母亲为利益疯狂的举止是错误的，可他没有戳破也没有阻止。母亲被无声无息送到大洋彼岸的疗养院，他依旧心安理得享受现状是贪婪冷漠的。

可他机械化惨淡的人生，从一开始就是被人放逐的。

“好好好。”

“你们可真是好样的！”

说着陈九宴不顾脚伤猛得站起来，将桌面上的一切都扫到地上，噼里啪啦的声响一时间充斥在耳膜，却无法平息她心底张扬的怒火。

她心里住着不知名的恶魔，吞噬着原本的神智，所谓善意荡然无存。

“啊——”

陈九宴愈发觉得自己不受控制，像是被注射了肾上腺素，心脏给自己开了玩笑，不能自已不能停止，呼吸逐渐急促，这种魔怔的反应陈九宴再熟悉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