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睡梦中有人在宋婧妃的床头安置了安神助眠的薰衣草，那人来得无声息，去了也没有任何痕迹。那是尚未熟睡的宋婧妃想要睁开眼，却也不知怎么饭了懒。

你知道吗？

它的花语是等待的爱。

那天夜里一向无梦的她大概因为最近忧思的原因，做了个梦，是曾经小时候的画面，梦到了那个她生命里本该最重要的男人。

印象里的父亲是个无所事事的酒鬼，碌碌无为甚至暴力聒噪，他喜欢赌博，可是气运不佳，因此总是负债累累。

父亲总会缺席她的成长，少则三五个月，多则一俩年的时间。没人知道这段时间他去做了什么，可是每次回家他的腰包总会富裕不少，偶尔开心了借着酒劲，还会给她几十块钱的零用钱。

煤气泄漏的那天，她在房间里午睡，偶尔听到客厅里传来来回走动的脚步声以及低语声，她那醉酒的父亲恐怕走不出这么清醒的脚步声。

她知道家里来了外人，可是她不敢暴露任何声音，因为警惕感敲响了警钟。或许是追债人或许是走空门的强盗，毕竟他们这个地方的安保实在牵强。

一声关门声后过了好一阵子，宋婧妃转醒，察觉到空气中气味不对劲。她强撑着意识，从房间里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

接着她离开家，下意识地关上了家门。

父亲意识不清，趴在桌面上，打翻了盘子里的花生米，空酒瓶没有规律地堆在脚边。她只记得，客厅里紧闭的窗户。

暮色晕染于天际，月色温柔且打淡漠。晚风的叫嚣被隔绝在窗外，丝丝渗进室内微微卷起窗边的薄纱，众神明难以抗拒美艳绝伦的维也纳，英雄与美色本该是千古奇话，

温和的笑意，如同雕塑计算精准的弧度般印刻在嘴角。精湛完美的伪装在呐刻化为乌有，她于夜色化身，难于琢磨的存在，不沉溺于过分甜腻，不上瘾苦涩醉人。

“陆明祈。”

她唇齿轻启，唤了声他的名字。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她的眉眼如初，净落在陆明祈眼里的星海中。

陆明祈此刻看不透陈九宴眼底的情绪，却觉得被看透心事般惊慌。他笃定陈九宴知道了什么，可是他不敢马虎。“小九，你打算套路我吗？”

雷打不动的太极手又将问题原原本本地退还给陈九宴，他的眼神似乎又有些无辜。

有些鸟如果不注定被关在华丽的金丝笼中，那么他们身上每一根羽毛必定会闪耀着自由的光明。其实，秘密也是同样的道理。

“一开始，我真的搞不懂为什么宋婧妃就好像镶嵌在我的生活里，她密不透风地知道我所有秘密。肚子里的蛔虫吗？她应该更有灵魂才对。”

那些执行死刑的恶徒是否会在地狱赎清他的罪孽，是受害者才会关注的问题。

而复仇者只想知道，如何让他们死得其所，永坠阎罗。

“原来一直以来我们都在做游戏。捉迷藏的游戏，我们置身在迷宫中找不到游走的灵魂，可是我们之中有泄密者，也有偷窥者。”

陆明祈眉峰微动，微妙的气场微起，朱唇此时未见笑意，抿成直线。“我……”

陈九宴干脆也不兜圈子，“你早就知道宋婧妃是林姨的女儿。那次拍卖会你临时出去，找的人是她吗？”

听上去像是反问句，不过陈九宴确实肯定的口吻。道听途说也罢，胜券在握也无妨。怀疑这东西一旦产生了，对方的罪名轻重就已经不重要了。

“陆明祈，你喜欢她吗？”

突然冒出的念头并不突兀，更像是水落石出后的光明。

硬币都会有两面，更何况是人心。陆明祈这样八面玲珑的人，他做的所有事又不会是徒劳。生日宴会上的领带，或许更早之前的那张写着“风华万年回首是初”的纸条。如果之前校园论坛流传金童玉女的传闻是真的呢？

帖子的发起人不是宋婧妃，只是偶然撞破他们之间关系的无名小卒。

陈九宴缺席的三年，连虞城都有了铺天盖地的变化，更何况是她身边的人。儿时的情缘寡淡得不值一提。

宋婧妃很聪明地步步为营，陆明祈也是各怀心思。

陈九宴怎么就傻到，会认为陆明祈还是初中时期那个看上去单纯的大男孩呢？

可他到底要的是什么？

陆明祈终于意识到陈九宴一次次的发问把事情推向怎样的高度，他抓住陈九宴的肩膀，一时间没有控制力道，即使弄疼了陈九宴也不自知，陈九宴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直直地看着陆明祈。

“停下，陈九宴！别再继续想下去，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但是千万别这么想下去。我从来就不喜欢宋婧妃，这次的事情你不可以怀疑我！”

比起层层追问，陆明祈更希望陈九宴嫣然一笑，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在开玩笑。

这次关于陈九宴秘密的事情，她在怀疑是他跟宋婧妃的合谋，是他的别有用心。

“宋婧妃的父亲死于煤气泄漏一氧化碳中毒，并且在爆炸之后连尸骨都不完整。你猜猜看，我还知道了什么？”陈九宴不卖关子，继续说下去：“他曾经在梁胜的手底下做事，而同年梁胜有批货被押着，在港口一锅端。”

陆明祈的眉头紧紧蹙着，这些事情他是不知道的。宋婧妃难道想为父亲报仇，所以想一步步搞垮梁家，第一步就是先从陈九宴开始？

那么这未免是个过于恐怖的计划，而且他陆明祈也在宋婧妃算计之中。

陆明祈额前泛起薄汗，抓着陈九宴的肩膀迟迟没有放下，只是有些不安地扣动着。汹涌与平淡之间的过渡似乎有些微妙，不知从何处起却早已结束，消失殆尽的痕迹，让人摸不着头脑。

“这件事我完全没有不知情。”语毕，他舔了舔唇边，似乎觉得这样的解释在这种情形之下过于苍白。

陈九宴淡笑，眼帘微微垂下遮去些许光明，“陆少爷这么轻信他人，将来可成不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