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李宏堃的眼睛,五十岁的他却显出衰弱的光景,光洁油亮的头顶早已一片荒芜,肉眼可见的老年斑与脖子正面松弛的皮肤都在将这个生命的体貌特征推向耳顺之年的疲态。如《金瓶梅词话》第二回写道:“人老珠黄”,李副总的瞳孔褪成了浅棕色,与周围的血丝形成一片呼应。
“哥,你点拨我。”
“当下经济发展放缓,广告业与旅游业都受到波及,旅游业预算缩水严重,砸出去的未必能把本捞回来,广告业人才流失但成本逐年上涨,持续亏损的年头,大家都在勒紧裤腰带过活,僧多粥少,为求生存各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此乃天时,我们都不占优势。”
服务员上了咖啡,李宏堃加入牛奶,尝了一口。
“其次,盛亚离我们较远,新滩海洋乐园离我们较近,之间的客情走动较盛亚更为方便,因此更加频繁,业务上也是厚此薄彼,地利我们也不占优势。”
“最后。”李宏堃紧紧地盯着我。
“在耀宣,你没有人能指使得动;客户不认识你,客情林心如搞得一般,人和这部分,你又输了。”
我点点头。
“我老了。”李宏堃叹口气,“玩法都不是以前的玩法,现在的小朋友脑子里在想什么,我真捉摸不透了。”
他又笑了笑:“所以,只想着如何安稳退休,剩下的无欲无求,就希望你们这些年轻人,都好好的。”
“到了你这个年纪,凡事都讲究给自己留个退路,此行凶险,而且无路可退,走空一步就是万劫不复,你自个儿琢磨。”
“哥,兄弟明白!”这时候就应该来壶酒跟他碰一下。
快速扫空眼前的午餐,李宏堃去付账埋单,我喝掉剩下已经冷掉的咖啡,正思考今晚用哪位导演的电影下饭时,不小心看到孙耀跟Halu那个疯丫头居然坐在一起吃饭!
一度以为自己看错了,为了不让对方注意到我,甚至伏在桌子上假装自己在够东西,斜着身子观察了一会儿,果真是他俩!
欸?少爷还有这心思呢?
细细一想……我靠!我今天是不是把他们全家人得罪了一遍?
这时李宏堃走回来,示意我可以出发了。
这老头儿像什么都没看到一样!
“子彻,你怎么了?干嘛趴在桌子上?病了?”
老头儿你可以,这笔账我记下了。
回到耀宣,在吸烟室碰到林心如有一种被10月份的雨淋透了的流浪猫看见干燥纸箱子的感觉。
“心如,李宏堃跟新滩海洋公园关系怎么样?”
“据说他跟那边的某个高管关系不错,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新滩那边一直没有跟咱们合作,你咋知道这事儿?”
“你为什么不提醒姜总建ese Wall?”
“提过,估计怎么都要用他手底下的人,不让他知晓也不是个事儿。”
“不是老李让Halu参与项目的?”
“果真是姜总安排的,我也挺纳闷,虽然Halu很厉害但毕竟年纪还小。”
“孙总最近给创意部提过好多意见吧?”
“可不,老李跟少爷没少掐架。”
原来如此。
下午会议尚未开始,不出所料,李宏堃说因为有重要的材料需要整理,所以只能缺席,然后把疯丫头留给了我,让她做好工作支持。
疯丫头瞪我的样子活像在看《美国恐怖故事》。
“子彻,继续吧。”姜总看了一眼孙耀。
“关于Target,需要说明的是,客户故意给我们留下一个难题。”
无路可退,走空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我想李宏堃是这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