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心如走进来,整个人就像丢掉了收件人的大件快递一样待在一个他既不难过也不舒服的空间里,别扭地移动着。
他庞大身躯周围笼罩着的黑色雾气将整个晶吉的空气压了下去,或许是因为中午吧,晶吉的客人此时并没有多少。
“可以点单了吗?”女服务员从未用过如此低的声量问过我。
“我来吧。”坐在我身边的林心如接过菜单。“嗯……麻烦两份烤牛舌,两份烤鸡皮,两串鸡肉串,两瓶一番榨生啤。”
这是第一次我带林心如来这里,我俩的点单。
那天因为什么案子熬夜加班,我已经完全记不清楚了。夜里突然下起大雪,路况在一个小时之内变得异常糟糕——可见度低到可能连开坦克的人都不敢贸然行进。给老婆打了通电话告知当晚我无奈只能在办公室留宿,然后我决定下楼去便利店买上两瓶威士忌外加几包零食——一是打发漫漫长夜,二是让自己正好可以醉到坐在工位上也能呼呼大睡的地步。
结果在电梯间遇见了同样被困的林心如。
那天林心如为何熬夜加班,我也完全记不住了。我们就像两个在孤岛无意撞见的幸存者一样,越聊越投机。随着办公室体感温度越来越低,在我的提议下,我俩动身前往晶吉。
那天就像世界末日,街上不见行驶的车辆、野猫野狗也不见踪影——就连暖和和的居民楼里也鲜有灯光亮起。
路上除了风声与我俩的踩雪声之外别无他物。
顶着寒风我跟他讲了个笑话,当时我俩同时笑到戗风,吃了好多雪花。
女服务员把烤到恰到好处的烤物与啤酒端上来,还贴心地赠送了有点烫手的毛巾与爽口生菜。食物的香气把我从回忆中拉了回来,盖上此时此地正确的时间戳。
晶吉对食材抱有一百二十分的信心,所以每一款烤物上你看不到任何多余的酱料,只有撒好的盐与刚刚好的柠檬。没有什么比晶吉的烤物更好下酒了。
我咬了一口酥脆香溢的鸡皮,端起酒杯欲将啤酒大口灌下,林心如突然举起自己的酒杯朝我这边伸了一下。
“你知道,我信你。”他对我说。
我吞下悔恨,跟他结结实实地碰了一杯,我俩把各自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那天晚上,我给林心如讲的笑话是这样的:
一天夜里快1点,一个刚加完班的小姑娘打车回家。在半途中,司机别有用心地问她:“哟,今晚够累的吧?”
“嗯,累死了。”小姑娘答道。
“您这一晚上能赚多少?”
“嗯?哪能多赚啊,顶多给个40。”小姑娘没听清司机问什么。
司机疯了:“40?怎么算啊?”
“一晚上40块,晚上餐补最多给报销这么多!”小姑娘也没明白什么意思。
司机突然恍然大悟:“哦,合着您是干广告的吧?”
“您怎么知道?”小姑娘有些好奇。
“有句话这么说的——三更半夜3种人:公主、朋克、广告人。”司机答道。
我们都是被这个世界遗弃的需要安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