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躺在垃圾堆里的老人睁开自己混浊的眼睛，刺眼的亮光占据了模糊的视线，他皱着眉头又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那个稚嫩小小的声音还在吵，刺激着身上已经发臭的伤口搅的大脑更加烦躁。

“闭嘴，再说话就把你变成垃圾。”他声音沙哑的就像被石头卡住喉咙的乌鸦，小女孩害怕地往身后退了一小步，看着穿着已经烂成一条一条的破布的老人动了动自己的手。

“你需要帮助吗？”小女孩看到了破布下面已经瘦如枯骨的手上参齐不齐的满是伤痕，有的结了疤，有的已经化脓了流出了恶心的液体，“你受伤了。”

“关你屁事。”老人恶狠狠地开口，他讨厌这个多管闲事的女孩，本来应该在这里安安静静等待死亡的自己硬生生被这个长着麻雀嘴一样的女孩吵了几天。

“我带了药。”那个小小的声音里有着害怕和自己最讨厌的怜悯。

“滚。”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出来，然后任由自己埋在恶臭里，虫蚁在身上乱窜。

怜悯？要不是自己被逼入绝境现在只剩下这个烂摊子，怜悯他的人早被自己掐死了。

“我还带了包子，就是有点凉……”那个女孩执着地在继续说话，“老爷爷，你吃点吧，这是我特意藏起来的。”

“我让你滚，你听不到吗？”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吼这个多管闲事的小女孩了，张开嘴是破碎的声音，虚弱又无力，仿佛再告诉自己生命即将走向终结。

女孩似乎没有听到，他感受到了有一股小小的力量在拉自己，但是没有任何作用。

良久，没有了动静。

终于走了。

视线里一片漆黑，自己的世界终于安静了下来，他静静的等待命运终结自己。

“妈妈，那里有个人……”

“小孩子别东看西看，我们快走。”

即便是在这鸟不拉屎的偏僻地方，还是会有喋喋不休的人类的声音。老人已经对自己身上的痛楚感到麻木了，颓败和孤寂仿佛天生就应该属于他，这般令普通人都会崩溃的折磨却硬是不能把他仅有的几分气力消耗殆尽。

有人摸上了他身上破烂的布条，流浪汉或者乞丐搜尸是这个世界黑暗地带常见的事情，贫瘠和死亡的威胁总在挑战这些阶层末端的人类突破心理放线。

但是做为也曾让万人胆战心惊的魔法师，老人还是掐着最后一口气的尊严，他艰难的动了。

“请不要害怕，我找梅林姐姐要了一瓶药，我帮你把伤口涂上。”

时隔几天，最后听到的还是那个小孩的声音，干净又清脆像深山里未与人世接触的百灵鸟。老人脑子里一片混沌，嘲笑这个小孩无处安放的同情心和不自量力，他懒得理这个小孩，任由着她去了。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今天的包子是热的哦！”

“梅林姐姐的药真的好用欸！爷爷你的伤口还疼吗？”

“没有人来找你吗？”

“我也没有人会来找的，他们应该也很希望我能这样离开吧……”

“但是啊！我听梅林姐姐说，妈妈生前最希望我以后能成为最厉害的魔法师，所以我不能死！”

“活着才有希望，爷爷你也要好好活下去啊！”

“爷爷我告诉你个秘密，其实我早就发现我和别的小朋友不一样了，我的爸爸不喜欢我，整个家里我就只有梅林姐姐了。”

“我没有见过他的样子，但是我不讨厌他，我只希望他能回来看看我，所以我要变成最厉害的魔法师。”

小孩似乎把他当成了一个树洞，每天上药的时候都会喋喋不休半个多小时，有的时候还会哼上一首不成调的歌。

在不知不觉的救助下，老人能感受到自己生命的回流，他有点遗憾死神就这样和自己擦肩而过，而喋喋不休的声音似乎也变成了孤寂生活的调剂品。

她经常会坐在老人的身旁似乎感受不到这里无法令人忍受的空气，零零散散的垃圾堆上还有苍蝇在盘旋。

直到老人在某一个下午终于睁开了疲倦的眼睛，看到了一个模糊的粉红色影子，沉寂了多年的心跳动了一回。

他永远也忘记不了那天重回人间的真实感，那一瞬间他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和过去的苦痛，就像一个普通人一样他遇到了属于自己的天使。

“你叫什么名字？”他的声音仍然沙哑又难听。

孩子面庞稚嫩，见他睁开眼睛将欣喜挂在脸上：“蕾丽雅，我叫蕾丽雅哦！”

“我是……”

“呦！我说为什么最近药房的药总是缺斤少两的，原来是被某个大小姐偷来送乞丐了！”

冷不丁的被打断，让老人心头冒了三分火气，被小娃娃照顾着他早已经没有了最开始的狼狈，但还是一副落魄乞丐的样子。

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的地方来的并不只是一个人，站着的三十多岁身材臃肿的女人捏着鼻子对这个地方嫌弃恶心到不行，她的身后是两个眉目和她相似的十多岁的少女，和瘦弱的小姑娘形成鲜明的对比。

“妈，我就说她这段时间鬼鬼祟祟的，那个梅林估计也是同伙！”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女生嘟嚷着，“让爸爸把梅林发卖了，免得带坏别人！”

“我没有偷！不准你们卖梅林姐姐！”小小的女孩气的发抖，但是她太小了，小豆丁的发言对于几个女人来说根本不放在眼里。

这个小孩是那位大人的私生子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大人对她不闻不问也就是默许他们随便欺负，但好歹还是大小姐，人没了他们也会被牵连，所以她们的心思就放在了那个服侍过蕾丽雅母亲的女仆身上，也就是梅林。

“没经过管家允许拿就是偷！”女生得意洋洋，这个大小姐什么都没有还想着一副好看的脸真是令人生厌。

体态肥硕的女人俯视地上两个人，根本不屑一顾：“竟然有心思照顾乞丐，看来大小姐太闲了，不如明天起就去厨房洗盘子吧，这样我们好歹不怕你会走丢。”

“我也不会走丢！我只是看老爷爷需要帮助。”毕竟还只是四岁的孩子，据理力争说出的话薄若白纸，在嗤笑声下苍白又无力。

“按照你这么说的话，这座城里那么多老人需要帮助，我们府里不早就被你给搬空了？！”女人毫不客气的发出尖锐的声音，就像一把利刃划在女孩的身上，她面色苍白。

“妈，快点走吧，这里太难闻了，我一秒钟都不想呆！”

女人听到女儿的抱怨，嫌弃地向前拉扯这个小豆丁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老人枯若柴棍的手毫无预兆的攀上了她肥圆的手臂，那双阴冷的眼睛盯着三人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