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花厅之上摆了十来席,定一班小戏。
廖蓉没事人一样去了花厅听戏。
廖夫人婆媳都以为她这是同意了,也就没再多想。
外面廊上的罩棚里也设了几席。
箴大爷,筌二爷随侍在梁老太爷跟前,一个执壶,一个送酒,说话凑趣。服侍的梁老太爷眉开眼笑。
璟老爷看着青葱秀竹般的侄儿们不由高兴的夸赞道:“咱们府上的公子一个赛一个英俊不说,性子也都是极好的,机智敏锐又不嫖不赌让人放心的很。
众人纷纷点头,的确如此,实属难得。
梁老夫人跟前也围着一群少奶奶姑娘们,梁老夫人不时抓些果品给身旁的两个重孙女吃,大家说笑取乐。
廖蓉看着她们笑语嫣嫣,只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甚觉凄凉,心中苦涩难当。
抬头就见章禄英带着几个小姑娘贴着墙根的阴影溜了出去。
厅上众人正聚精会神看戏或热闹说笑,并没有人留意这边,廖蓉也不由起身跟了出去。
出了花厅就见她们几人正站在穿堂内商量去处。
云箬道:“在花厅上多无趣,不如去我房里吧,我母亲早睡下了,我父亲没几个时辰是回不来的。”
云筎扁嘴摇头道:“你那更无趣。”她想了想,看向一旁的英表哥,笑着提议道:“不如我们去姑母院里吧。”
秋夕院原是梁氏闺中居住之所,小小巧巧,约有十余间房屋,前厅后舍俱全,一直给梁氏留着回娘家时居住。
院子宽敞,摆设也齐全,独门独院又无人打扰,姑母一家向来都是住在秋夕院。
云箬笑着拍手:“这个提议好。”
章禄英自然没意见。
云筠却有些迟疑。
云箬见了笑着拉了她的手:“别犹豫了,快走吧!”
这时,廖蓉赶上来,笑道:“你们去哪里?也带上我一个。”
云箬看到廖蓉也跟了来,满脸郁闷。
云筎却很高兴,笑着上前挽了廖蓉的胳膊:“我们正要去姑母那里,蓉姐姐来得正好,人多也热闹些。”
章禄英不好出言反对,只笑着在前引路,一行人迤逦来至秋夕院。
进了黑漆院门,迎面一座大理石天然山水紫檀木底座大插屏。
绕过屏风,就见天井里点缀着太湖石假山,有一条碎石小径,路面都是彩石铺就的花纹。
其间有一条小溪,引入的后山山涧活水,异常清澈,能清晰的看到里面的游鱼。
也不知是如何做的保暖,溪水竟未结冰。
廖蓉见了甚觉稀奇。
章禄英笑着将几个小姑娘请入厅中。
只见厅内一角立着一个半人高的三彩大花瓶,瓶中插着高高的梅枝。
正四处打量的云筎和云箬见秋夕院布置的还算雅致,不觉又添了几分满意。
作为东道主,章禄英负责招呼客人。忙命一旁侍立的九儿去大厨房要果菜。
九儿领命抬脚要去,又被章禄英叫回来。
命他在宴息室另开两桌,让她们的丫鬟们去坐。
九儿见少爷今日英明,竟将三姑娘也一道邀了来。
他可不能坏了少爷的好事,忙答应一声,跑着去了。
不一时,杯盘果菜俱已摆齐。
九儿回来笑嘻嘻道:“姐姐们也难有空闲,来者是客!
我们少爷吩咐小的务必将姐姐们请入席。
这院里自有丫鬟婆子使唤,姐姐们只管随意吃喝。”
几个大丫鬟笑着夸赞表少爷随和,又夸九儿会说话。
几个小丫鬟从旁听着不觉有些意动。
能一处取乐松散松散,丫鬟们哪有不愿意的,纷纷扭头看向自家主子。
主人盛情相邀,姑娘们只得笑着应允。
见姑娘们允了,坠儿、金桔等人喜得无可不可,说说笑笑的携手并肩而去。
章禄英引着云筎云筠等人一齐来至地炕屋内。
地炕屋内每人一椅一几,雕漆几的样事各不相同,有海棠式的,有梅花式的,有荷叶式的,有葵花式的。
也有方的,也有圆的,其式不一,凑成一景,倒也新鲜。
云箬见了先就跑过去坐到了海棠几后,又嘻笑着拍了拍一旁的梅花几,向云筠招手。
云筠笑着坐了过去。
云筎见了立刻丢了廖蓉的手,跑过去坐到了葵花几后。
廖蓉笑着缓缓坐到荷花几后。
章禄英见众人归了坐,忙命人捧上各式攒盒,里面有糟的鹅掌、鸭信、鹌鹑等精致配菜。
也有各式糕点和果脯蜜饯等小食。
每人一把乌银花錾自斟壶,一个十锦珐琅杯。
自斟壶旁的果盘里盛有朱橘、黄橙、圆眼等新鲜果子。
九儿越性弄来一些暖酒和果子酒,忽闪着大眼睛求表扬。
章禄英冲他竖了竖大拇指。
九儿抿嘴直笑。
最喜饮果子酒的云筎看了不由眼前一亮,暗道:“英表哥就是体贴。”
章禄英也归了坐却并未坐下,而是端起珐琅杯向廖蓉笑道:“这里蓉姐姐最长,弟先敬蓉姐姐一杯,弟首次招待客人,若有不周之处还请见谅。”
廖蓉也起身笑道:“英弟谦虚了,我白痴长你两岁,若换做是我也不一定有你做得好呢。”说着斟了一杯酒,一扬脖子吃了。
云筎叫道:“诶呀,你们快别如此客气了,一会起身一会坐下,如何能玩好呢!”
云箬掩嘴笑道:“咱们不以年纪名字来论,那样太过拘谨,不若我们就以几代名好了,这样叫来顺口,也随意舒坦些。”
大家都笑着称好。
廖蓉吃了酒,脸儿已渐渐有些泛红,她掩袖笑道:“不如我们以仙为韵底,三妹妹是梅花仙,四妹妹是葵花仙,
五妹妹是海棠仙,我是荷花仙,英弟就是青竹君好了。”
云筎抚掌笑道:“秋夕院清净雅致,仿似人间仙境,再配以仙号,如此甚好。”
廖蓉忙摆手:“倒称不上仙号,只是我们闺中胡闹玩笑罢了。”
五六个人掷骰子玩猜枚边吃边玩,几人笑闹一番,渐渐放开,不再拘束。
一时间屋中仙来君去,气氛正浓。
章禄英与几人轮番吃酒,却只不准云筠饮,怕她受不住。
云筠本就不擅饮酒,有人挡在身前免却许多麻烦。云筠笑着领了他的好意并未拒绝。
少女清婉甜美的笑颜,一直甜到了少年的心底。
章禄英看着身侧的云筠只觉赏心悦目,心中十分愉悦开怀。
众人一会吟诗作对,一会吃酒笑闹。从果酒喝到暖酒,暖酒喝尽了,每人又要来两壶。
屋中闹完又出去闹,在外面闹够了擷了几株冷香的腊梅回来摆在中间。
三个小姑娘此时已有了浓浓的酒意,摇摇晃晃的拿着诗文。口齿含糊不清的吵嚷成一团,却闹得越发尽兴。
章禄英却是能饮的,眼睛越喝越亮,饮的最多却看不出丝毫醉意。
独云筠滴酒未沾,不时唤人来撤酒换茶,撤冷食换热食,细心照顾几人。
章禄英见她们已无暇他顾,起身来至云筠身后,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袖。
云筠不明所以回过头来。
章禄英看着云筠弧线优美的凤眸,低声道:“你出来,我有话与你说。”
云筠看着已信步走至庭院的英表哥,想到他今日的处处维护。
想了想终是随着去了,却只站在了门边,再不肯远走。
章禄英回头,看着小心谨慎的筠表妹,皱眉道:“你怕什么?院里这么多丫鬟婆子,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章禄英说着,频繁向她招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