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奇怪的氛围又上升了一个高度,窃窃私语声戛然而止,只见一位妇人缓缓走了进来,她穿了件灰色的衣裳,裙摆上用黑色的线绣了些经文,衣领袖口是水墨的山,端庄素雅,她手里握着一串已经上釉的念珠,神态平和,是念久了佛的缘故,但是还是有一种无形的威慑力,让人不觉紧张。
众人愣了片刻,忙跪下行礼,她也不着急叫大家起身,走到殿下,小太监在台上的一侧加了桌椅,待她坐下,才听见一声免礼。
齐紫琰侧头问道“母后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跟儿臣说一声,儿臣好派人去接。”
太后笑的慈祥“哀家身体还算健壮,兰若寺的侍从也够用,不过回个宫,不用大动干戈。”她又转头看向楚哀,上下打量了一番,眉目中多了几分让人看不透的感情“皇后,三年不见,你变了不少。”
“儿臣那时年幼无知,多有鲁莽,还请太后原谅。”突然被点到名字的楚哀心中充满了疑惑,却也不能多问,只得客套着答了话。
“哀家方才老远听见里边儿有人哭,是什么事儿啊。”
“母后,是锦贵人还有身孕了。”齐紫琰答着。
太后看向殿下跪着抽泣的女人,皱起眉头,似有不解“怀有身孕是好事儿,你哭什么呀。”
“太后娘娘恕罪,臣妾是怕有人害肚子里的孩子。”
“哦?”
“回太后娘娘的话。”莫锦央用绢子擦着眼泪,好一个梨花带雨,“前不久有人指使奕儿的奶妈谋害奕儿,还诬陷臣妾,臣妾含冤事小,却着实怕有人对腹中胎儿不利啊。”
太后叹了口气“你也是有心了,可找到背后指使的人?”她这话是对着楚哀说的。
“那奶妈要定是锦贵人自己的计谋,查不出什么旁人,皇上已经将那奶妈刺死了。”
“唉,这能查出来什么,人都死了,以后锦贵人身边儿多些看守的人,只能伺候精细些防着了。”太后顿了顿,有转过头看着莫锦央,言语中尽是关切“孩子,你受了委屈,可有什么想要的,皇上一定会满足你。”
这件事情看来是查不了了,太后此番言语,就是不要再追究,程离心中愤恨,却不能彰显,她平复了情绪,看来鱼和熊掌果然不可兼得“回皇上,太后,臣妾自知有罪,不敢求皇上皇后原谅,但是一人做事一人当,只希望不要牵连到臣妾的母家,臣妾的哥哥和父亲一直忠心耿耿对大齐,臣妾不想因为臣妾早年的愚蠢,而耽误了政事,那臣妾是真的罪过了。”
齐紫琰陷入沉思,自己的确是因为莫锦央过于明显冷落了莫家,楚哀皱起眉,看向程离,却被回以一笑“既然你知道错了,朕看在腹中胎儿的份儿上免了你得禁足,今日细细想来,莫锦渊征讨南楚有功,尚未加封,今日趁除夕,朕封你做镇南将军,如何?”
莫锦央眸中一喜,莫锦渊也是惊喜万分,二人忙磕头谢恩。
提到南楚,傅灵夹了丸子的手一颤,丸子就滚落在桌上,楚哀更是一个没坐稳,索性齐紫琰眼疾手快扶住了她“怎么了?不舒服么?”
楚哀吸了口气,挤出一个笑“没事,就是今日的发饰太重了。方才莫相说江南什么?”
莫英豪缓过神儿来,忙摇摇头“诶呦,微臣这记性,这么一打岔就给忘了,反正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儿,罢了罢了。”他本来是要献上新人的,如今莫锦央这样一番,送上新人反而不利,不如再看看。莫锦央松了口气,感激地看了眼程离。
齐紫琰打着趣“莫相老了啊。”
莫英豪赔着笑,起身回了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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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时相对随和的宴会,一出接着一出也是闹腾,没过多久就散了,齐紫琰亲自送太后回宫,楚哀便和傅灵一起走。
“这莫锦央突然长脑子了。”傅灵说话毒辣,倒也是一针见血。
楚哀叹了口气“她自己那儿有那本事,是程离教的。”
“程离?为何帮她?”傅灵一脸疑惑,她细细想了想“那会儿倒的确是程离引出来她怀孕这一事,也是奇怪。”
“今儿晚上奇怪的事儿还少么,太后突然回来了,齐紫琰却毫不知情,而且……”楚哀说着,突然停下了脚步,她拉住程离的手腕,瞳孔放大“我知道了,赵菁雨是太后的人。”
傅灵被她这么一说也反应过来了“奥,我就说刚刚为何在场的见到太后都是震惊,赵菁雨却一脸平淡。”
楚哀补充着“而且她那日和唐婳去找我的时候说‘太后就要回来了’那自然是太后那边传了话,若是这么想来,是太后要害大皇子和莫锦央,不然她今日也不会阻挠彻查此事。”
“可是太后为何这样做?”
“这太后着实是个狠角色,杀人于无形,表面上和善,其实心中尽是算计,她怕是有什么秘密,或者知道了什么大家不该知道的事儿,才会动手,不然这齐奕是她的皇孙,而且她已经是太后,无需争宠,干掉莫锦央对她也没什么利处。”
“今日太后看你的眼神也很奇怪,不像是不待见你的样子,反而有一种很复杂的情绪。”
“到底是什么情绪,早晚会知道。”楚哀皱起了眉“只是如今这后宫的人差不多都见过了,除了你我,唐婳是真的动情,赵菁雨为太后所用,莫锦央是莫家横野朝堂的工具,但是这程离,着实让人看不透。她不争宠,依附与莫锦央却不尽心,莫锦央落败却雪中送炭,她明明什么都知道,但是什么都不说,她想要什么,她想干什么,却无人知晓。这样的人,着实可怕。”
程离叹了口气“这样的人,若是不相往来还好,能做同谋最妙,怕就怕立敌,精明又会算计,不好对付。”
楚哀迈开步子,拢了拢披风,微风吹过,鬓角的发丝轻轻扬起,她伸出手感受着风的温度“‘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这除夕一过,按理说就是春天了。”
“怎么突然又说这个?”
“没事,就是突然想到一句老话儿‘春寒冻死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