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七八日,祭祀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就到了行宫。
“奴才给太后娘娘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宁福堂的奴才们早早就立在了门口候着,见到太后和楚哀忙行了礼。
这行宫分八堂,命作万寿、千岁、宁福、绵延、金钗、明材、安保和玄言,分别住着皇上、皇后、太后、皇嗣、妃嫔、同行大臣、值守侍卫和祭祀巫师,万寿堂、明材堂、安保堂和玄言堂在左,其余四堂在右,中间隔了一条浅壑,直直穿过行宫,将其一分为二。皇帝一入行宫就要进万寿堂,需斋戒三日,才可行祭祖大礼,其中一项便是不可近女色,这也是行宫格局安排的巧妙之处了。
太后笑得慈祥,轻轻抬了抬手,免了奴才们的礼,“这是哀家第二次来这儿,怕也是最后一次来这儿了,下一回就该躺在那头儿了。”她转过头看向楚哀,眼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情绪。
楚哀身形一顿,心口像是被什么狠狠地扎了一下,“母后……”
“皇陵里的祭祀按照规矩只有新帝登基的时候才有,而这后宫里的女人啊来这行宫的机会顶多就两回,一回是做新帝的皇后或者妃嫔,一回是做新帝的母亲。”太后抬起眼,扫过一重重的墙,“哀家不是跟着先帝从潜坻来的,福大命大当了太后,按理说只能来一回,没想到还能赶上太祖爷仙也百年,倒是有了机会再来瞧瞧。”
楚哀面上不解,“以往祭祀都去宫里的祠堂或是北边儿的祭坛,走个几步路就到了,这来皇陵要走个七八日,祭祀求诚也不能乘车,儿臣们还好,倒是母后上了年岁,走这么远的路可是遭罪了,又何必惦念呢。”这地方让她不自在,自然是不理解太后的感情。
“你下次来的时候都不会懂哀家说得是什么,你和哀家不一样。”听得“下次”二字,楚哀微微一怔,下次可不就是新帝登基了。楚哀正疑惑着愣神儿,太后已经由乐湘扶着迈了门槛。“走了那么远的路,先进来喝口茶再走吧。”
这声说得淡,让人听不出情绪,楚哀应下跟了上去,进了院儿就瞧见一树梨花,那花枝展得开,风一过,树下的石桌石凳落了一层白,美得不可方物,楚哀她忽然想就想起了一句诗,忍不住诵了出来,“红袖织凌夸柿蒂,青旗沽酒趁梨花。”
太后脚步一顿,缓缓转过身,呼吸轻轻的,还有些颤抖,“你方才说什么?”
“回母后的话,儿臣瞧见这梨花树想起来句诗罢了。”楚哀担心切地问,“可是有什么不妥?”
太后叹了口气,看向那墙角的树,脑海中翻过好些画面,都是匆匆的流年,末了染上了血。她眼中闪过一丝落寞,许久才又迈开了步子,“没什么,哀家只是感叹,这花儿都开了。”她息了声儿,没再说下去。
进了屋,婢女便上了茶,太后也收了刚才看上去莫名的情绪。
“珏儿的事儿还要多谢你。”
“那是儿臣应尽的孝心。”楚哀低下眉眼,微微一笑,瞧上去甚是温婉纯良,但这却不是真话,出手不过是因为忌惮,忌惮太后的手段,忌惮太后之前对自己摆出的好到底有何所图。
太后自然是看出来了,这丫头哪里有孝心,只能说兴许是有几分同情,她端起茶杯,取下盖子吹了吹,“你心中有怨,哀家知道。”
楚哀呼吸一滞,太后好像将自己看穿了一般,让人畏惧,“母后哪里的话,儿臣嫁入皇家,就是皇家的人,怎么会有半点怨言。”
“你这话也就哄哄皇帝,是逃不过哀家的眼的。”太后抿了口茶,一股清香包裹着味蕾,很久才露出本来的滋味。
楚哀站起身来行了大礼,“儿臣知错。”
“哦?知错?”太后勾起唇角,“你错在哪儿了?”
“儿臣不该欺骗皇上,更不该在母后面前卖弄心思。”
“嗤。楚哀,这都不是你错的地方。”太后笑出了声,良久,才收了笑意,脸上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想成为太后,得先有个皇子啊。”
“母后……”楚哀瞬间不知所措,她抬起头,心里慌得不行。太后长了张慈眉善目的脸,笑起来让人觉得温暖,可是越看越能感受到一股寒意,让人战栗。
“成了,这口茶就算是喝完了,未来还长久,先顾当下吧,好好儿准备祭祖,好好看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