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在一瞬间,这个尚书府的人都动了,远处的脚步声杂乱而匆忙,有人影迅速闪过垂花门处,嬉笑着成群结队的从顾华杉跟前走过。
几个丫头三五成群,叽叽喳喳,一看见路边的顾华杉都微微愣了一下,惊道:“顾小姐怎么没去前厅?”
顾华杉笑道:“去前厅?做什么?”
“方才王管家派人来,要府里的小姐丫鬟们都去前厅候着呢。说是老爷的命令。怎的,顾小姐不知道?”
顾华杉摇摇头,“我还当真不知。府里出什么大事了?”
丫头掩唇轻笑,一脸含羞带怯,“说是府里来了个特别厉害的算命先生,要给几个小姐算卦呢。这满府的丫头们,都想去求个姻缘。”
“算卦?”顾华杉眉梢扬了扬,眉眼带笑,“又不是月老,怎么还能求姻缘?”
“管他的呢,反正去看看热闹就是了。”
顾华杉眼见所有人都往前厅走去,心下恼怒:这臭算命的,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不是要截她顾华杉的财路吗?
顾华杉抿了抿唇,皱眉道:“王管家也在前厅?”
那丫头点头如鸡啄米,“在呢,老爷和几个夫人小姐也都在。”
旁边有一个丫头提醒道:“对了,老爷还说让顾小姐也去呢。”
“我也去?”顾华杉指了指自己。
这李府大事小事从来没有她顾华杉参与的份,而她也清楚的摆正自己的位置。
自己就是个吃白饭的,一定要少说少听少看,少在主人家面前晃悠。
见人三分笑脸,出口便是马屁,毕竟这世上谁能拒绝一个马屁精呢?
更何况是一个娇弱无力的白莲花马屁精?
顾华杉想着还需去找王管家开库房,当下笑道:“也好,正好有些事需要找王管家,既如此我也去前厅凑凑热闹吧。”
要不要顺路去偷了王管家身上的钥匙?
反正以她的身手,顺手牵羊是易如反掌。
顾华杉随后摇了摇头,否定了这想法。
不可。
就算她已经沦落为尚书府的一个马屁精,可至少也是个有原则的马屁精。
杀人,可以;越货,可以;放火,可以。
但是偷东西,未免太掉身价。
不多时,整个尚书府的丫鬟小厮们各个脚步匆匆,全都被管家叫到了大厅中去。包括尚书府的四位小姐,以及未许配人家的丫头,乌泱泱的站满了整个大厅。一共长长三排。
一时间,整个大厅是前所未有的热闹。
而顾华杉则躲在人群之后,耳朵里听着姑娘们叽叽喳喳的声音,或是好奇、或是探究、或是面面相觑,她唇角牵出一缕意味深长的笑来,随后低下头去。
低调保太平,太平则长寿。
随着管家的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随后尚书李庭雨携三位夫人款款而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中年男子,几人依次落座。
有胆大的姑娘抬起头来,不住拿余光去瞥那几人。
那中年男子一袭青色衣袍,一双眼睛细长有神,身形清瘦,衣袍宽大,似乎要羽化登仙。
他……便是传说中的那位刁先生?
人称“令天断运”的刁得水先生?
说起来这位刁先生可真是个传奇人物。
他早年发迹于江湖,因成功预言南方一场洪涝而被先皇强行抓进了钦天监当差,强迫着吃上了皇粮。
这大师本领不小,脾气也大,生平最厌坐班。
此人老老实实干了十天之后,却趁其不备留下书信一封,上书“星象异动,祸乱将至,先走为敬。”
随后这位大师便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般。
当然也有小道消息传言这位大师是觉得御膳房的伙食太差,安排在身边的宫女又不够貌美如花,这才一走了之。
然而果然不久,大楚便发生了震惊四野的“玉和宫之乱”,先皇四子夺嫡,前太子殿下燕离起兵造反,血洗玉和宫,残杀手足,独留一子燕丘。
而燕离则被褫夺了太子殿下的称号,贬为王爵,赐号离王,永囚离王府,终生不得出京。
眼下大楚,已是燕丘的大楚。
曾经艳冠京城的太子殿下燕离,树倒众人推,门前立罗雀,从此坠落人间。
而那燕丘,继位时正好十五六岁,眼下已经到了婚配的年龄。
是以现在洛京所有家中有女儿的大户人家,已然待价而沽,跃跃欲试。
顾华杉躲在人群里,先是看清了王管家所在的方向,随后低下头去。
这样,便无人察觉了吧。
李庭雨未见过那刁得水,到底是为官多年,处事圆滑谨慎,虽疑惑这刁得水身份真假,却也不敢轻易怠慢了。
他神色恭敬,“大师,您方才直言蓬荜之中吉光满溢,有凤来仪。眼下府里所有待字闺中的女子都在这里了。晚生愚钝,还请先生指点迷津。”
“不急。”刁得水饮了口茶,神色淡淡,“先看看掌纹。”
李庭雨冲他面前的女子招了招手,“茗禾,你过来,先让大师看看。”
二夫人青樱绞碎了锦帕,面露不甘,瞪着眼睛看着李茗禾的背影。
到底是尚书府嫡出的小姐,什么好事都是第一个上。
刁得水眼睛一亮,只见眼前那位尚书府嫡小姐身段柔美,肤若凝脂,眉似远山,一双眸子犹如清水泛波光,一片水波粼粼。
竟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
李茗禾冲刁得水褔了福身,随后含羞带怯的伸出了手去。
这李茗禾是李庭雨的掌上明珠,因此独得宠爱。她正是十六岁的年纪,模样俊俏不说,更是自幼习得诗书礼仪,才情过人。
李尚书年过半百膝下无子,只能指望这四个女儿。
尤其是眼下关键时候,李茗禾的名字又早早报上了选秀的名册,因此这光宗耀祖的担子,便全都落到这位嫡小姐的肩上。
虽无半子,可若是李茗禾能够进了宫,做个贵人什么的,也多少能帮衬着一些。
李庭雨眉头轻蹙,视线落在刁得水那张老脸上,竟莫名觉得有一丝紧张。
凰卧此处,只能是李茗禾。
再没有旁人。
刁得水只粗粗看了一眼,随后一双精明的眼睛闪了闪,“这满手的富贵,心如天高,荣华比肩。姑娘这命,好啊……”
只可惜了,荣华不久,颠沛流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