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依次大亮,无数脚步声杂乱而急促,不断有黑衣人闪现,如鱼灌水一般朝着正门涌去。
赵高沐走在最前面,前面一排弓箭手准备,随后拉开战线,无尽延长去。寒芒森森,箭矢拉开,对准了世子府门前的那条身影。
万事俱备,所有人整装待发,只待他一声令下。
那朱门“吱呀”被推开,迎面不远处的空地上,正站着一个黑衣人。
那人生得瘦弱矮小,黑巾遮面,身段婀娜,一看便是女人。
她手里还拿着更夫的梆子,手起起落落,不断敲打着。
此刻夜晚的长街之上,空无一人,只余那女子一人。
月下伊人,白露为霜。
赵高沐的脸绝美而凉薄,唇边的笑微微勾起,一双眼睛盯着对面十几米远的顾华杉,沉声道:“许久不见,姑娘可无恙?”
“呀,看来赵世子是特意在等我呀。”
一听见那个声音赵高沐便已经确认顾华杉的身份。
他唇角一勾,眼睛像是三月桃花瓣一般,眼尾迤逦,整个人俊秀非凡,邪魅无比,“姑娘这样的人,自然值得在下等。”
顾华杉将那梆子拽在手里,笑嘻嘻道:“赵世子就是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吗?”
“救命恩人?”
“对啊。上次花满楼要不是我,你可就死透啦。怎么,今日抓了我丫头,是为了逼我出现,然后报恩的吗?”顾华杉搓了搓手,脸上的笑愈发憨厚,“这…这多不好意思呀……”
“报恩谈不上,只是想找姑娘借一点东西用用。”
“呀,你不会是要借我的命吧?”顾华杉脸上笑意不变,手却已经悄然覆上了腰间的长剑。
赵高沐闻言一笑,粲然无比,“姑娘说对了。”
“你别这样嘛。喏,一千两还你,你把我丫头给放了。”顾华杉在怀里摸啊摸,随后掏出了什么东西,随后她微微一笑,就在那刻,手中的梆子毫不迟疑的掷了出去。
速度极快!
——铮铮铮。
犹如电光火石一般。
“殿下小心!!!”
寒芒乍现,赵高沐眉目刹那变得森冷!他连连后退几步,只听见一声冲破天际的巨响,那梆子竟然深深插进了朱门之中!
这女人,好强的腕力!
眼前身影一闪,趁着他失神片刻,那女人竟然已经几脚便攀上了那树顶之上。
只听见天空之中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赵世子,记得下次杀人之前别那么多废话!你不知道反派死于话多吗?!”
赵高沐脸色铁青,语气森然无比,“给我杀!!”
一声令下,万箭齐发。
仿佛瞬间,整个天空都暗了下来,那寒芒遮住了月色,犹如铺开一张巨大的网,犹如猛兽亮出了獠牙,化作万千流星,破空而来。
只为追随夜空之中那条身影。
华杉只听见背后传来呼呼的风声,以及夹杂着那箭矢追来的声音,她一刻也不敢大意,脚下步子加快,身子灵巧,屋檐之上快速移动。
“赵高沐,想要抓我,下辈子吧!”
赵高沐的火气终于拱了上来,花满楼一夜,今夜,耻辱犹如万蚁噬心。他决不能容忍三番两次栽倒在这女人手里。
长剑出鞘,赵高沐提剑率先追了出去。
冷月当空,夜色凄迷,一望无际的洛京房梁之上,隐约可见那女子的身影。
如风,如影,如幻。
一股怒火支撑着赵高沐,他动作极快,逐渐缩小了差距。
那顾华杉眼见他追了上来,坏心突起,干脆身子一闪,绕着房梁画了一个大圈。她来来回回的转了好几圈,每每感觉到赵高沐要近了,她又拉开距离。等赵高沐追不上了,她又放慢脚步。
羞辱。
赤luoluo的羞辱。
偏偏夜空之中传来女子讥诮的笑声,“赵世子,你看我现在像不像遛狗?”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赵高沐这辈子就没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
若是不杀此女,简直难以泄他心头之恨。
赵高沐凤眸微眯,眼底有凛凛的杀意,岂料眼前的女子却突然停了下来。
她看着他,眼睛滴溜溜的直转,突然伸出了手,比出了一个明晃晃的中指。
月色之下,那女子手指修长,发丝飞扬,却也难以遮挡她唇边那得意的笑。
赵高沐一愣,这手势是什么意思?
可不知为何,赵高沐直觉这女人是在骂他!
耳朵里传来无数人的脚步声,顾华杉心里估摸着留给绿瑶逃脱的时间也差不多了,若是再多做停留,等赵高沐的人马追上来,她顾华杉还不得被射成一个马蜂窝。
现在该跑路了。
“赵世子,不陪你玩了,再见!”
话音刚落,顾华杉扭头就跑。
她身形极快,再不复方才的漫不经心。足下轻点,那人的身影飞速窜过房梁之上,没入无边的月色之中。
而赵高沐是鬼迷心窍,完全甩开了身边心腹,竟单枪匹马的便追了上去!
如何能不追?
那女子来历不明,却又知道那晚花满楼的事情,简直无异于一颗定时炸弹。
而李青等人眼看赵高沐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心道不好,若是中了那女子的调虎离山之计该如何?
李青只怕赵高沐单枪匹马吃了亏,急忙跟身后人命道:“快,跟上世子!”
夜,更深了。
小巷深深,月色凄迷,远处狗吠,安静如斯。
而顾华杉身子娇小,在夜空之中如过无人之境一般。她不断穿梭在竹林院落之间,朝着尚书府的方向而去,冷不丁听见背后传来动静。
一个猛子回头。
竟看见赵高沐的身影!
该死,这臭男人武功竟还挺好。
完了,早知道就不说激他的话了。
这男人已经杀红了眼,一副必须要她老命的架势。
顾华杉眉头微微皱了皱,咬住下唇,眼底划过一丝狠厉。
此番犹如无头苍蝇一般慌不择路,竟追到了一处绝境。顾华杉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
呼呼风声,扑面而来。
河水的冷冽,一轮残月倒影在河面之上。
再往前,可就是护城河了。
转身,赵高沐已经追到了面前来,遥遥相隔数十米站立。
那人一身黑色的锦袍,身形峻拔,眉眼邪魅,此刻脸上却是漫不经心的笑意。
“怎么不跑了?”
顾华杉擦了擦额头前的汗水,“我歇歇,歇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