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奇正坐主位,倒还冷静,“天降预言,京城人心惶惶,想必今日朝堂之上,百官已经吵得不可开交。殿下此去皇宫,是为自己辩解。”
“可眼下这锦衣卫将王府围了个水泄不通,我们要怎么才能救殿下?”
百奇唇角噙着淡笑:“为何要救?”
沐兰微微一愣,“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百奇走到窗边,眼看四下无人之后,方才低声道:“今日一切都在殿下预料之中。等殿下离开后,你马上通知洛京各处人马,发出信号,今夜便要动手。”
沐兰脸色微微一变,“今晚?”
沐兰年纪小,虽同是燕离手下,却只负责情报传递。筹谋大事等自有百奇、胡达、玉卿等人。
她隐约只知道燕离这半年来一直在筹备一件大事,这件事关乎所有人的生死存亡。
要么从此天高海阔,要么便是葬身洛京。
一切都在今晚了吗?
沐兰敛了神色,“我知道了。我会立刻通知各处的人手开始准备。只不过殿下身边只有那两兄弟,我担心……担心……殿下会在宫中遭遇不测。”
百奇却道,“燕丘不敢在宫里就对殿下下手,难道你忘了那封遗旨了吗?”
沐兰冷冷一笑,眸子狠戾,“怎么能忘。好一个慈父,利用完殿下,还要施一份恩德,保全殿下的性命。”
“虽说是先帝一念之仁,但至少也让燕丘和魏敏盛等人有所顾忌,不敢做得太过分。宫墙之中,也许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沐兰叹息一声,“我只盼望着殿下能够活着出来。”
而此刻离王府门前,前后十几个锦衣卫,身着黑衣,由指挥史楚沐领队。
楚沐抱剑而立,站在马车身侧,瞧见燕离身边的奴仆将他抱起,随后另一人掀开了帘子,那奴仆头一低,便将燕离放在了马车内的垫子上。
楚沐眼底是一层变幻莫测。
曾经高高在上风华万千的太子殿下,如今却成为了一个残废。
似乎看穿了楚沐的心思,燕离苍白的脸上浮起淡淡虚无的笑意,“我这腿脚不便,让楚大人久等了。”
楚沐面若冰霜道:“若殿下准备好了,我们便出发吧。”
“请楚大人带路吧。”说完这话,梧心便放下了帘子,车夫坐了上来,正要扬鞭,却听得一道急促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
“殿下且慢。”
楚沐转过头去,只见王府之中跑出来一个清瘦的小厮。
那小厮低着头,手里捧着铜制暖手炉,脚下不停,直到停在马车面前。
此人不是顾华杉是谁?
只见她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件破旧的麻衣穿在身上,她脸上不知涂了什么,眉毛细长,眉峰凸起,多了两分男子的粗鲁。
她低着脑袋,将那暖手炉双手捧着,粗声粗气道:“殿下,沐兰姑娘说今儿个天气严寒,您身子不好,梧心梧尽两兄弟不够细心,让奴才跟着照应着。”
燕离如何认不出她,当下狠狠斥道:“本王有要事在身,休得胡闹!还不快些回去!”
华杉心知燕离不愿他跟着,这才故意沉下脸来想要赶她走。
可她哪里是这么容易甩掉的?
顾华杉充耳不闻,只看向楚沐,哀求道:“楚大人,殿下平日里都是小的照顾着。请楚大人开恩,让小的跟着殿下进宫吧。”
楚沐见燕离脸色青白,只是靠在马车上便连连喘息,似乎已是强弩之末。
楚沐坐在马背之上,高高在上的瞥了一眼顾华杉,面露不耐:“此乃离王殿下家事,你求我做什么?莫不是分不清谁是你的主子?”
正僵持之下,燕离先开口了。
他一双眼睛沉沉盯着华杉,似十分不赞同,可到底是怕引起楚沐怀疑,连忙道:“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上来,想耽误楚大人的时间吗?”
华杉一喜,连忙爬上了马车,帘子起落,华杉坐在马车之内。只见那马车布置得极为奢华,绵软的地毯上放着一张小几,茶几上有几个青花瓷杯。
听得轱辘声碾过,马车缓缓启动向着宫墙内的方向而去。
华杉正要开口说话,却见燕离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华杉当下明了的点头。马车一路行驶,路过集市,两侧传来小摊小贩的吆喝之声。
燕离盯着她,语气责备道:“你不应该来。”
华杉素手掀开帘子,视线落在楚沐身上,语气淡淡,“来都来了,难不成要我现在下去?”
燕离叹息一声:“你应当知道今日之行的凶险。”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跟来。我这个人不喜欢欠别人人情。”
燕离哑然失笑,“你欠过我什么了?”
“你勉强算是救过我一次。”
更何况,她并未打算履行婚约。这样算起来,她便欠了燕离两次。
燕离微微一笑,“救过便救过,哪里有勉强算是这一说。”
“要不是你府里机关暗器太多,以我的身手,至于跑不掉吗?”顾华杉抱胸,面上不冷不热,“离王殿下,我丑话说在前头,我这个人讲义气,但也不是傻子。此行进宫,要真是有什么风吹草动,我可就先跑为敬了。”
“公子请便。”燕离莞尔,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那淡雅如雾的眸子里潋滟出了一丝笑来,“若这行当真无法活着出来,公子可否告诉我你的名字。”
顾华杉粲然一笑,一双眼睛转得滴溜溜的,“要不等殿下出来之后,我再告诉你名字?”
燕离手里把玩着那暖手炉,眼底是一片温柔如水,“也好。”
顾华杉眼看外面八角飞拱楼,低低道:“已经到宫墙内了。”
“华公子现在与燕离已经是同一条船上之人。”
燕离说完这句,果然听见马车停下了。
那禁军本来要拦,可看见领队之人是锦衣卫指挥,当下退至两侧放行,躬身迎他们一行人入内。
到了金銮殿内,便有太监们拦住了他们。
华杉掀开帘子四下查看一番,只见偌大的广场之上,青石板铺着。连绵不绝的檐牙高啄,红墙如朱,黄边似金,在太阳映照下泛出冷冷的寒光。
前面便是金銮殿,数十台阶巍峨直上,只听得是一片鸦雀无声的死寂。
那里,便是大楚权力漩涡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