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离目光威严,一扫四下,众人方才站回原位。
“都说两军开战,粮草先行,这燕丘虽是都会挥兵而来,而如今明州却在这样的节骨眼上断了粮草。慕容将军,你怎么解释?”
那慕容烈面色发白,太阳穴隐隐作痛。
今日这朝堂之上,送信之人偏偏掐在这样的点来,一句“粮草被烧”,而慕容周尾随起来,率先挥刀斩臂,他脸色变了又变,心中兜兜转转,便已经将眼前局势摸了个透。
慕容烈几乎是下意识的瞪着慕容周。
但见那人一身青色蟒服,四目交错,慕容周自岿然不动,仍是一副暴怒之态。
慕容烈心中冷笑连连,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今日之事,绝对是慕容周指使授意。
怪只怪他,当初慕容周和慕容安说要暂时断掉粮草之时,他竟没有看透慕容周的狼子野心。
断粮草是假,挑起明州内乱是真。
思及此处,那慕容烈立在面前,低着脑袋,面上做出诚惶诚恐的样子,请罪道:”是臣的错,押运粮草这样的大事,本该臣亲自去做,只是前几日明州城内有不少百姓逃窜,四处制造暴乱,臣带人镇压暴乱,因此便派了几个亲信前去办理此事。听闻粮草被劫之后,臣便让人去追回来,怎么却也没料到这帮贼子胆大包天,竟敢火烧粮草断我明州之路!!”
燕离冷笑一声,唇角扯了一下,藏在衣袍之下的手握紧。
粮草三日前被劫,硬生生拖到明州粮绝弹尽之时,方才爆出这今天猛料。
杨平附近向来有流寇四处活动,平日里却也只打家劫舍,抢劫附近百姓,哪里来的胆量敢劫走明州的粮草!
此事来得太过诡异,燕离抬眼看了一眼慕容周和慕容烈两人神色,随后不动声色的笑了。
看来这慕容家的狐狸尾巴是藏不住了。
那道光起身,十指几乎戳到慕容烈脸上,字字句句铿锵有力:“慕容将军说得真是轻松,二十万石粮草,足足是我军一个月的口粮。明州战乱不久,粮仓的存粮早就被那杨琦底下的人一把火烧了个精光。如今春种农耕时节未到,明州城内可谓是颗粒未存。一旦没有这二十万石粮食,那么我明州十万大军只能活生生饿死在这城中!”
慕容周却不理会他,兀自朝燕离拱手,“殿下,是臣的罪过,与父亲无关。这些人都是臣的手下,是臣管束无方,是臣太过纵容。今日出了这样的大事,我自觉无言面对三军将士,臣愿请辞三军副帅之名!”
此言一出,屋内之人皆是一惊。
慕容周向来狼子野心,此次却为了属下之罪过而引咎辞呈,莫非是以退为进?
燕离狠狠一拍桌面,“三军粮草被烧,明州危在旦夕,你作为他们主帅,就算是杀了你也不为过!”
慕容烈此刻方才上前来,弓着身子求情道:“殿下息怒,殿下息怒,粮草被烧已是无力回天之事,您就算杀了这满屋子的人,也无法挽回此事。这杨平离明州路途并不远,臣愿替周儿代领此罪,现在便回杨平去重新再押送一批粮草来。”
那严璨冷笑一声,“慕容将军真是糊涂。此去来回至少十天时间,再加上重新收粮入库等时间,至少也要二十天之后了。等您回来,这明州的十万大军早就饿成尸骨了。”
慕容烈自知理亏,被斥得脸红,抿唇不语。
慕容周却冲上前恶狠狠道:“你这也不肯,那也不肯,那要我们父子二人如何?怎么,听严将军这话,是要逼死我父子二人,以命偿罪了?”
严璨脸红耳赤道:“慕容周,你休得血口喷人!我何时说过这样的话?”
那刘善拉扯了一下严璨,严璨不明其意,只是皱了皱眉,却也没再说话。
屋内一片鸦雀无声,长风穿过长廊,灌向屋内,那风却是冷的。直叫灯火跳动,光影幻灭,投在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阵青白交错的难堪。
那刘善上前一步,拱手道:“严将军性子冲动,说话没头没脑,还请慕容将军不要介意。先前的粮草已经告急,这几日供应的米饭已经变成了稀粥,不少士兵已经开始生疑。长此以往,根本等不到二十日。一怕燕丘的人马打过来,二怕怕士兵们饿极了,抢了百姓的食粮,逼得百姓们反了,明州才真会陷入内忧外患腹背受敌的境地。既然粮草已经被烧,那你我现在先想办法解决此事,至于谁罪谁过,等此次危机度过之后,方来清算也不迟。”
刘善一眼扫过燕离、慕容烈、慕容周等人的脸色,方才朝着燕离沉声道:“殿下,您意下如何?”
燕离抬起眸来,视线轻飘飘的落在慕容周脸上,寒声道:“刘大人说得有理。慕容周,我给你十天的时间,无论如何你要将后续粮草安全押送到明州。”
慕容周敛了神色,眼底变幻莫测,只应了一声。
十天,十天的时间也够了,足以让整个明州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就不信,眼下粮草已断,这明州的士兵能坚持得了十日。
燕离轻叩桌面,问向百奇,“百奇将军,明州的粮草尚可坚持几日?”
百奇脸色白了一分,“就算是稀粥,最多只能勉强熬过两三日。三日过后,军中再无半颗小米。”
话到如此,房间内更是一阵难堪的沉默。
那胡毅喃喃道:“这明州十万兵马,有多少是为了在乱世之中,吃上一口热饭而参军。如今这最后的奢念也落了空,只怕”
他脸色沉了下去。
不用他说,众人也能想象得到会发生什么事。
届时明州之内军心不稳,犹如一盘散沙,如果加上有人存心挑拨,那么暴动、哗变、夺位、斗殴随时都可能发生。
明州天边已是黑云滚滚,黑云压城,情势一触即发。
百奇拱手道:“殿下,还有七天。这七天之内,也不能让士兵们空着肚子。只怕敌人还没有来,咱们自己便先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