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华杉在他耳边这样说道。
言又生一惊,“赵世子什么消息?”
顾华杉深深呼吸一口,双眸冷静,“他还活着。”
“什么?!”
“你收拾一下东西,趁他们还在睡觉,我们现在就悄悄离开。”
言又生急忙点头。
天已经麻麻亮了。天边似有云霞吞吐,陆陆续续开始有人起来,压低的说话声传来,整个村里已然有了人烟。
言又生东西极少,只有一个包袱。
而顾华杉什么都没有带,只带了银票,三个人刚走出门便遇上了农舍的妇人,那妇人见他们要走,连忙道:“几位要走?”
可昨日跟他们一起来的人还睡着。
顾华杉随手掏出了一锭散碎银子递给了那妇人,“这位姐姐,麻烦你转告一下昨日跟我一起来的那位姑娘,就说我去处理私事了,一个月内必然回去,让她不要担心。”
那妇人收了银两,点头不迭,“公子慢走,我一定将消息带到。”
许是说话声惊了外面看守的人,那是个极其年轻的士兵,一看顾华杉走出来,连忙拱手道:“姑娘。”
顾华杉面色不变,“我和他们绕着村子里走走,你就在这里。”
那士兵急忙道:“可是殿下吩咐过,让我们一定要寸步不离的守着姑娘。”
“无妨,我让他们去帮我办点事,我去送送他们,不会走远。你替我守在这里,若是有什么事,我叫你便是了。”
那男子终于呐呐的点了点头,让开路来。
果然,身后绿瑶和言又生各自背着行李,在他眼皮子底下走了出来。
那男子老实,一直给他们望着风。
不多时,一阵马蹄声声,很快消失在了眼前。不远处的树底下还站着华杉姑娘,似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望着河边出神。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只隐约看见一个背影。
他觉得今日的事情有些奇怪,可到底是压下了,老实等着。
直到天将将大亮,晨雾散去,云霞吞吐,照得四下的村子是一片悠然。沐兰起身便不见了顾华杉,随后便随意抓了一件衣衫,往外走。
刚巧看见门口望风的那年轻男子。
沐兰问了一句:“可看见姑娘了?”
男子指了指不远处的树下,“在那儿呢。”
沐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草丛深深,树叶遮掩,只看见了一个背影。
那男子咕哝了一句,“说来也奇怪,姑娘一个人坐在哪里有半个多时辰了。一动不动的。”
“一动不动?”沐兰重复了一声,眉毛克制不住的上扬。
她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急忙小跑过去查看。那男子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却见沐兰脸色发黑,急忙也跟了上去。
越走近,便越觉得不对。
沐兰靠近那顾华杉的时候,脸色已是犹如死灰一般难看。
伸出手去。
哗啦一声。
她扯下了顾华杉的外衫。露出里面用石头堆积起来的人像。
哪里是什么顾华杉!
那男子面色一下子青了,“这这怎么会这样?”
沐兰手里抓着那外衫,在微微发抖,立刻吼向一旁的男子,“人呢?!”
“沐兰姑娘,大约半个时辰前,姑娘说让绿瑶姑娘和言先生去帮她办点事情,去送送他们,我哪里知道”
“够了。”沐兰阻拦了他的话,当下返回去,扯过一匹马来,翻身上马。
“沐兰姑娘去哪里?”
沐兰狠狠一扬皮鞭,“去找姑娘回来!要是找不到她,我们这帮人全都得死!”
既然说去送人,也许还在村子里。
也许一切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糟糕。
也许一切还可以挽回。
可是昨天在崖下,姑娘哭得那么伤心,她真怕要是姑娘昏了头,做出些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
她要怎么回去跟离王殿下交代。
临近洛京的官道上,离城门还有几里路外的凉棚,因是盛夏天气炎热的缘故,小小的茶棚里挤满了走南闯北的人。
这些人要么是去洛京投奔亲戚的,要么就是商队。
不大的凉棚屋里已经坐满,掌柜的只能将棚子搭在外面,摆了十几张长桌供来往的客人歇脚喝茶。
火炉上坐着沸水,咕噜噜的翻滚着,凉棚下的人也天南地北的搭着腔,聊着最新的朝野秘事。
隐约听见邻桌传来激烈的争辩声,汉子们争得面红耳赤,拍桌抚掌,狭小的凉棚里好不热闹。
“掌柜的,来壶茶,两斤肉!”
门外响起一道干脆的声音,却是个皮肤很白的少年。他双颊晒得白里透红,额前汗珠滚滚,风尘仆仆的样子。
小二急忙迎了上去,抱歉道:“公子,咱们今日生意好,怕是没多的桌子了。您可介意跟其他客人坐在一起?”
顾华杉扔了几文银钱给那小二,大大咧咧道:“安排个好的,我们三个人。”
“得咧。”那小二接了赏,虽说只有几文钱,可到底苍蝇腿也是肉。
他急忙喜笑颜开的将顾华杉三人引入了一处座位。
果然这里生意极好。
眼下快到八月,外面火辣辣的烈阳,烤得大地都快干裂了,只剩黄土。这一路官道,半点遮阴的地方也无,只有到了这里,才看见一处凉棚。
不大的凉棚里,却前前后后摆了十几二十张桌子,到处都是人头。
顾华杉被引入了座位,对面坐着四个人,看起来都是跑江湖的汉子,各个身上带着武器,想来会些拳脚功夫。
眼下局势混乱,洛京作为大楚都城,自然更是鱼龙混杂。
顾华杉一行人兀自坐下了,远远看见凉棚靠窗的位置上挤满了一桌子的人,各个眉飞色舞,神情激动,你一言我一语,叽里呱啦,
言又生看了一眼,皱眉道:“这些人在说什么呢,这么激动,不会打起来吧?”
若是打起来,他们可得早些远离这是非之地。
言又生现在竟然也开了窍,这一路上不主动惹是生非,双眼一闭,管他难民还是杀手,两耳不闻窗外事。
不过一年时间,这人性子倒是磨平了不少。
顾华杉流下了两行孩子懂事了的老母亲欣慰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