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取下了凤冠霞帔的顾华杉,一身轻松。
她身着大红色的喜服,端坐在马车之中。落日的余晖如金,落在她脸上,她的眸子淡漠而幽冷。
方才那番话,她确实是诈这沈耀金。
可是沈耀金却顾左右而言其他,分明是对她有所忌惮。
很好,看来不管对方是谁,不管对方打的是什么主意,都会在大楚到大夏的路途之中对她动手。
没有了内力,没有了利用价值的顾华杉,到时只会是一个累赘。
纳兰祁怎么处理累赘呢?
顾华杉凤眸一眯,大红的喜服衬得她双眸冷冽。
半晌,沈耀金等人重新钻进了马车之中,伴随着一声号角发令,整个队伍缓缓前行。
送亲的队伍大多着红色鲜艳的服装,唯有前后的锦衣卫一身青衣,中间则是大夏使团。
天边一缕斜阳,云霞吐雾,金色艳丽,将天边染红。
一队长约数公里的队伍正在官道上缓缓行驶。
而与此同时,以顾华杉为爆发点,八方势力涌动上场,所有人潜伏在暗处蓄势待发。
东风一起,各方人物粉墨登场。
千里之外的大夏皇宫之中,元清皇后已然得到了消息。
她将那封薄纸手书放在烛台的火焰上,兹拉一声,信纸渐渐燃烧成为一团灰烬,散落在几上。
此刻已是掌灯时分,死寂的宫城之中,只有匆匆的脚步声。
晨钟暮鼓,灯火渐起,照得整个宫墙一阵昏暗,显出几分阴森来。
不多时,清浅带着宫女们送来晚膳,菜式摆满了一桌,应有尽有。扶欢扶着元清皇后落座,清浅则立在旁边布菜,素手转动,一勺晶莹剔透的银耳汤放在碗里。
身后五六个宫女低着脑袋,大气也不敢出。
元清皇后喜静,最厌烦多嘴多舌之辈,她宫里的丫头们各个嘴巴很紧,不该看的不看,不该说的不说,形若一个个木偶。
连眼神也是死的。
房间里只有碗筷碰撞的泠泠声,元清皇后只饮了半碗银耳汤便放下了。她美眸一抬,沉声道:“你们都下去吧,这里有清浅就够了。”
宫女们应了一声,随后脚步轻轻退了出去。
元清皇后用锦帕擦拭嘴角,对清浅道:“顾华杉已经出发了。你带上周影,并清点暗与军一百人,明日出发去大楚虎口境内。尽量做得低调些,别叫陛下发现了。”
清浅和扶欢皆是一愣。
暗与军不分男女,而周影十岁加入暗与军,因天资出众,便被元清皇后选中作为暗卫头领培养。
周影身形鬼魅,脑子灵活,射、杀、卦、礼皆无一不通,乃元家的一张王牌。曲微负责情报,而周影则负责暗杀任务。
这些年,死在周影手上的官员、后妃、宫女不计其数。而周影此人,杀人并非靠的是武艺,而是头脑。她做事向来无声无息,丝毫不会留下痕迹。
因此,她被唤为“影”。
元清皇后亮出这张底牌之时,便等同于亮出了吃人的獠牙。
清浅压下心头的震动,问道:“娘娘是打算对顾华杉动手了?”
元清皇后将锦帕放在桌上,眼眸不抬,身后的扶欢也问道:“娘娘若是那顾华杉手上当真有公主的下落”
元清皇后冷声一笑,“本宫已经派人查过了,就连华南的坟冢都已经找到,里面确实是空无一物。顾华杉后面那些话,不过是在诓骗本宫罢了。”
元清皇后睫毛轻颤,心间似有悲痛,“顾芳林杀人如麻心狠手辣,绝对不会让华南活着,更何况华南的心疾无药可医”
她的声音轻了,眸中漾起水雾,面露痛苦,“是本宫一直不肯死心抱着一丝侥幸,希望老天能够眷顾本宫一回,才让顾华杉有了可乘之机。如今也该断了这念想了。”
一席话说得沉重无比,扶欢姑姑眼眶微红,似老了几十岁,“公主她已经去了,娘娘应该早些放下执念才是,否则您只是折磨自己罢了。”
元清皇后眼色之中划过一丝平静的狠戾,“只有顾华杉血债血偿,我才能放下执念。”
清浅却道:“可娘娘这样做,岂非正中太子下怀?”
“他既然将顾华杉送上门来,又亲自将这件事情告知于我,无非是想逞本宫一个人情罢了。”
“人情?”清浅不解。
元清皇后瞥她一眼,“我儿野心勃勃,想要趁此机会瓜分了大楚的国土,这数百万的军费开支,最终还要本宫点头才可。他想要宏图大业,我想要顾华杉的性命,罢了,这次只能跟他合作一把了。”
清浅惊道:“娘娘先前拒绝了殿下的借款请求,奴婢还以为您反对现在出兵大楚一事呢。”
元清皇后冷冷一笑,“反对,赞同,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他纳兰祁想要吃下大楚,也得看他有没有这个胃口。我倒想看看,届时他若吃不下,该如何跟百官交代。”
清浅半知半解,却也不多做询问,朝野上的事情她不懂,她只知道,此次虎口之行,一定要取下顾华杉的脑袋。
这样一个将娘娘玩弄在股掌之间的女人,必须要付出代价!
元清皇后面色平静而决绝,“虎口之行,务必要顾华杉血债血偿,以慰华南在天之灵!你们若是没有本事杀了顾华杉,就提头来见吧!”
清浅面色微微一变,“是!”
夜幕低垂,天刚刚黑了下来。
离清水城百里路开外的一处小镇上。
小镇坐落在群山深处,被黛青的山峦拥抱着,地处深洼,地势荒凉。四下全是密林,离最近的县城也有好几十里。这里人迹罕至,只零星的住着十几户人家。
这刚入了夜,一轮冷月高悬,四面八方的狼嚎,夹杂着狗吠之声。
零星的灯火亮起,远远看去,像是散落在天空的残星。
而其中一处住户,门口栓着几匹马,不断有人走动。
压低的咳嗽,沉重的脚步声,院落门口的梨树在风里沙沙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