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唯依走后，向百川去公司的次数也多了起来。他突然感觉到了一线危机，摊子越铺越大，人员多了管理却没有跟上，公司存在太多问题。

最致命的是他发现，大家都没有主动做事的概念，有工作交到手里便慢条斯理去做，没有具体任务的就各自做自己的私事，极为散漫。

而且公司也不似从前团结了，虽然还是有部分人员看起来配合亲密，却更像是一个个分帮结派的团体。

这些事黄唯依走之前不只一次与他提起过，他却只觉得是她神经过敏，想得太多。现在看起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一些不良风气发展到今也是自己的责任。

公司及待整顿，改革势在必校

向百川翻箱倒柜，终于找出一份被折叠得不成样子的几页纸稿，那是黄唯依在半年前交给他的，将公司重新分组，各部门职责工作明确到人，让每个人都有独立负责的版块。

他想起黄唯依之前在全员会议上过“优沃不养闲人，想养老的趁早自己离开”。这话时，王厚林还出言顶撞过她，大抵意思是优沃没有闲人，只不过不是每个人都像她黄唯依那样能干罢了。

王厚林这话时，向百川并未阻止，也没为黄唯依句话。

他当时也觉得黄唯依有点太过草木皆兵，结婚生子后的她似乎转了性，以前看谁都是好的，看什么都是善的，现在却变得充满戾气，总是不满这个不屑那个的。

向百川还开设了一个总办邮箱，只他一人直管，方便听取大家的意见和心声。

当初黄唯依提出这件事时他哈哈一笑，你把我当知心大姐了，还搞什么邮箱，再我最讨厌那些私下三道四，越级出卖领导的人。

黄唯依：“是出卖还是仗义执言，公道自在人心吧。现在你又能听到几句真话？”

那时的向百川可没有时间接触到太多人，毕竟他来公司的次数都有限，有限的时间里也就是和各个部门的经理开个会，了解一下各部情况。

具体到哪个人做了什么没做什么，也都在经理的一席汇报里了。有人因为经理多提携两句便可加薪拿奖金，有的人也是因为经理的不满意见便轻易被开除了。

施工组自从换了新的负责人，可是改头换面，全然一新，这位新经理姓姚，是向百川花高价从某国企高管位置挖来的，有二十几年的专业经验。

可黄唯依没和他打多久交道，便对向百川，此人城府太深，你我都掌控不了。

姚经理到任不出一月，先开除了三个施工组长，理由是专业技能不过关，这一点向百川和黄唯依都清楚，优沃百分之八十的员工都是入职才入行的。

来了慢慢学习积累经验，虽然他们专业技能有所欠缺，但黄唯依留着他们是因为他们责任心强，客户报修无论节假日还是风雨雪，从不推辞，对工作极其认真负责。偶尔遇到解决不聊问题，也是专心请教老工程师，或是寻求厂家帮助，不解决不罢休。

被开除的人不甘心，都找依姐诉苦，黄唯依自然不能坐视不理，找向百川陈情。谁知向百川从挖角姚经理时，便许诺只要他来，部门所有的事情他做主，自己一律不干涉。

黄唯依只好忍气吞声，但对姚姓经理还是心存不满。

不巧没过多久又被她得知，以前公司合作了多年的工程队，几乎全被这位姚经理给解约了。

这一次她没急着找向百川，而是先找到之前合作的比较熟的工程队长了解情况，队长，姚经理一上任就死命和他们压价，压得他们实在没有利润了，便不答应就解约，队长不能做赔本买卖，只好解除了合作关系。

队长汪他们两后，新的工程队就进场了。他便托人打听，谁知道新的工程队的报价比他们还要高一些，而且新工程队的带队人是姚经理的多年同乡。

“到底是专家，姚经理来了之后，施工组真是大变样，工地上的事再没让我们操过心。”向百川看着工程部的工作报告，感叹着。

“一些事情是不能让你们操心，最好不知情才好。”黄唯依冷冷地。

“唯依，你怎么对姚工成见这么深？他哪招你了？”向百川不解。

“我的成见？向总你就是这么看我的吗？我什么时候因为个人利益找过谁的茬？我不喜欢他是因为我觉得他城府太深，私心太重，你我都不是他的对手。”

“可事实是他来了之后确实为公司解决了很多的问题，这个大家有目共睹。”

“你确定他真的是在解决问题吗？开除了对公司忠心耿耿的员工，撤掉了知根知底的工程队，换成了自己的同乡。平白无故换队伍，价格反而更贵，不是谋取私利又是什么？”

“你什么时候也开始注意别人这些事情了，姚工没问题，你别盯着他不放了，免得让人觉得你心理阴暗。”

“好好好，我心理阴暗，你们都是君子是圣人，就我一个人，行了吧？”黄唯依被气得不出话来，这样的争吵在她和向百川之间，在她离开优沃前的那段时间，出现过很多次。

他们不断产生各种分歧，为“别人”而争吵，为喻琪吵，为王厚林吵，为姚经理吵。

向百川一度觉得她就是不满自己招来的人，喻琪一无是处，招这种人只会让真正做事的人寒心王厚林两面三刀，拉帮结派，破坏公司氛围姚经理的则更多。

向百川想不通究竟是什么让黄唯依变得如此不可理喻、尖酸刻薄。

直到她走了之后，他用了很长时间才明白，黄唯依的一切都是事实，看不清的人是他自己。

他有点想念她，或者有点不习惯，毕竟是呆在自己身边好几年的人了，突然的失去让他有些措手不及。尤其她消失得这样无影无踪，连半点消息都没留给自己。

黄唯依只接过他一个电话，他开口便是“对不起”，她匆忙打断他“对不起，我没法接受你的道歉”。

“你不会原谅我了吗？”

“我不知道。”

“以后还会见面吗？”

“我不知道，但现在肯定不能，我没办法。”

“你有什么打算？”

“我想静一静，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去想。”

“好，你静一下吧。你会拉黑我吗？”

“不会，我还欠你东西呢。”

“是我欠你的。你的奖金你的提成都没有拿呢。”

“以后再吧。”

“恩，好。”

“我挂了？呃，再见。”

这是他们多年的通话习惯，向百川嘱咐事情总是丢三落四，想一出是一出。

黄唯依永远在挂电话前都会询问一下，确定向百川没有什么吩咐了才会挂断。就连这一次通话，她都没有意识到这个习惯还在。

向百川有点想不通，明明她过不会拉黑自己，为什么还是做了。

这一点也不像黄唯依，她从来都是做不到的事情就不会轻易出口，自己在这一点上与她是不能比的。

他对太多人有过太多随意的许诺，一边承诺一边忘记是他的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