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动作轻柔地将一对钻石耳环戴在了她那饱满的耳垂上,成熟的珐琅艺术所塑造出来的繁复多色镶嵌让这对耳环显得极尽奢华,她侧脸端详了一下面前的镜子,过了一会儿她又将一只名贵的翡翠手镯戴在了手腕上,那是一只表面上看不到任何裂纹与杂质的手镯,接下来就是一根系在脖颈上的项坠,项坠中央是一颗切割地完美的红宝石,光芒四射,当她完成了这一切之后头也不回地轻声问道:“美吗?”
布伦娜站在她的身后一言不发地为她戴上由金丝编成的发网,而发饰上同样也缀着名贵的宝石,贝雅特丽齐侧身旋转,衣裙下摆上镶嵌的明亮钻石在空中划出一圈瑰丽的弧线,她面朝着布伦娜再次轻声问道:“你会阻止我吗,布伦娜?”
布伦娜还是没有出声,而是沉默着退后了一步,恭敬地朝着贝雅特丽齐鞠了一躬,贝雅特丽齐见此无奈地笑了起来,“这是什么意思呢?”
她抬手整理了一下头顶的发网,但是橙色的眸子没从布伦娜的脸上移开,“或者是他想要阻止我,可是这件事情应该是他来做的,这是他承诺过的事情,他没道理不仅不兑现他的承诺,还要阻止我去完成这件事情……回答我的问题,布伦娜。”
“令人印象深刻的美丽,子爵大人。”布伦娜低着头轻声说道,贝雅特丽齐确实很美,她的眼眸在蜡烛的照耀下闪烁着令人目眩的光芒,那是一种极其不正常的美,或者说是一种危险到不自然的美。
“你背叛了我。”贝雅特丽齐语气冷淡地说道,这是一句陈述句,但是语气中却好像没有任何被人背叛之后的愤怒,“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地图在我房间里的桌子上,那个地方我已经为你标记在了地图上,在我离开之后,你就去拿。”
布伦娜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变化,她的嘴唇动了动,站在原地嗫嚅了一会儿,但是最后还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我在这儿,你尽管说,我还有一些时间。”贝雅特丽齐歪了歪头,试图从布伦娜垂下的发丝间隙之中看到她的眼睛。
“他说这很危险……不是指这件事,而是其他的一些事情,我也不知道那种感觉怎么描述,但是我也有着那种微妙的感觉,就像是……”布伦娜停顿下来,皱起眉头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才继续说道:“即将降雨的天空,那种反常的闷热与窒息感。”
“对谁的危险呢?”贝雅特丽齐缓缓地问道。
布伦娜惊讶地抬起头看向贝雅特丽齐,她皱着眉头回答道:“当然是您,与这一切。”
“你的意思是,在这里有着另外的某种危险,也许会因为我的举动而被牵扯出来。”贝雅特丽齐抿了抿嘴唇,眼中浮现出一丝讥讽,“而你与他却无法查证,只是因为感觉……不,不用急着反驳我,我就算不相信他也会相信你,但是,我的意思是,更坏的情况能坏到哪里去呢?”
布伦娜的嘴张了张,被贝雅特丽齐突如其来的质询逼得不知该回答什么,但是她又能回答什么呢?说这一切都是为了对方好,说自己并没有欺骗贝雅特丽齐,更没有背叛这位子爵大人?
从她拒绝了贝雅特丽齐告诫她直接离开的要求,而选择留在那间子爵宅邸为那位不知会不会回来的男人送信的时候从她保持着清晰理智的情况下接受了那位英俊男子的邀请,坐上那个沙发飘荡在空中的时候从她看着那位额上描绘着螺旋纹的法师用那只巨兽创造了一场屠杀的时候从她被那位高高在上谈论着遥不可及的圣灵的男人牵着手穿过虚空裂隙到达海岸的时候从她想要从她的信仰者那里获得奖赏的时候。
西满,她铭记着这个并不完整的名字,从这一切开始的时候起,她就知道自己已经完全地离开了之前自己生活与生存了二十年的世界,接下来的世界,那是她从未踏足过崭新世界。
眼前的子爵大人并不再是那位子爵大人了,布伦娜知道这位子爵大人那惊人的美丽背后所隐藏的致命危险。
“我只是……”布伦娜轻声说道。
贝雅特丽齐挥了挥手打断了布伦娜的言语,她低声说道:“进来吧。”
房间门被打开了,一位脸上带着面具的痛苦使者走了进来,直接恭敬地跪在了地上,他用嘶哑且刺耳的声音说道:“尊敬的大人,他们开始对公爵府进行攻击了,根据我们的……”
“没人来找我吗?”贝雅特丽齐打断了痛苦使者的话语,“全部一股脑地去往了公爵府?”
痛苦使者回答道:“我想是的,大人。”
“你看,有很多人想要杀死我。”贝雅特丽齐轻声说道,虽然她没有看着布伦娜,但是布伦娜知道子爵大人在对她说话,“而我也有必须要杀死的人,你也猜到了对吗?一位公爵,同时也是帝国的一位领主与教会的大主教,那么情况再遭又能遭到哪去呢?”
她笑了起来,“但是这些头衔在他看来没有任何意义,对于他来说这一切都是无谓的尘埃,他从不会理会这些事情,而他嘴中的危险一定是真正的危险。”她用指尖压着她自己的下嘴唇,昂起头思考了一阵,“或许是什么神明或者那些更隐秘的恐怖事物,但是这一切对我来说还是太遥远了不是吗?我从一开始都无法与他注视同样的景色,我无法理解他的层次,无法理解他的想法……”
“你很幸运,他有可能愿意与你共享这些知识与视野,”贝雅特丽齐扬起一边的眉毛,这个动作让偷偷抬起头来的痛苦使者赶紧将头低了下去,“所以别做多余的事情,管好你自己的事情,也许真的有一天他会与你共飨他的荣耀。”
布伦娜没法反驳这一切,她沉默着看着贝雅特丽齐的侧脸。
“但是小心点,女孩。”贝雅特丽齐的语气略微变了变,“他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圣徒……噢,你当然知道这一点,甚至你知道这一点依旧选择跟随他,但还是那句话,小心一点女孩,不要尝试揣测他的想法,我怀疑他自己都无法分辨他那一团浆糊的脑袋里流淌的思想,祝你好运,我的女仆长。”
布伦娜看着那窈窕的身影从她的眼前离开,朝着门外走去,她突然转头看着贝雅特丽齐的背影轻声说道:“那如果他有一天知晓真相了呢?”
贝雅特丽齐的脚步不停,从跪在地上的痛苦使者身边走过,“他不会在乎的,而话又说回来,他又能从谁那里知晓真相呢?你吗?不,你什么都不知道,女孩。”
身影在门外消失了。
她没有乘坐马车,而是步行走上了街道,手上握着一个圆形的白色金属,金属中央镶嵌着一颗钻石,那是一颗切面过于繁密的钻石,反射着闪耀的光芒。
行人好奇地看着这位女士,一位尊贵的女性可不会这样步行走在街上,但是这位女士做工精细的衣服与那些闪耀的首饰却彰显着她身份的高贵,这种反差感让街道上的行人快速地为这位女士让道,甚至有不少行人都朝着她鞠躬行礼。
毕竟住在这个街区的都是身份不俗的富商与乡绅,他们虽然恭敬地让开了道路,但是他们依旧无法阻止自己的视线朝着这位女士的背影望去。
幸运的是,这条街道上的石质道路无干净,要不然贝雅特丽齐的裙摆一定会有失体面,因为这里每天都会有专门的清洁工来清理道路,所以这条街道上没有那些下城区随处可见的淤泥与垃圾在那里,每一步都会陷入那些木制步道上的粘稠秽物之中。
很快,没等贝雅特丽齐走多远,一根鲜艳的羽毛就跃入了她的视野之中,挡在了她的前方,她停下脚步,视线向下移去,看到了一张保养地很好,也称得上英俊的面孔,那个男人见此挺直了脊背,看着贝雅特丽齐轻声笑道:“沃斯女士……”
“子爵大人,这才是你应该称呼的名称。”贝雅特丽齐打断了这个男人的话语,冷淡地说道。
卡博没有因为自己的话语被无礼地打断而感到气愤,他还是挂着那张笑脸目不转睛地盯着贝雅特丽齐轻声说道,只不过称呼变得更加庄重:“尊贵的子爵大人,我谦卑地为我的主人带来口信,也许您需要一些帮助,比如说护送或者一位向导?”
“向导?去哪?”贝雅特丽齐感觉自己手中银质金属中的钻石震动了一下,她看着两位高大的反法师战士在卡博的身后朝着她鞠躬行礼。
“伯爵府。”这不是一个反问句,而是直白的陈述句。
“看起来是一个我无法拒绝的邀请。”贝雅特丽齐冷漠地说道,“但是我没有想到任何理由,关于你的主人如此急迫地邀请我去往他的府邸。”
“您一直想要与伯爵大人合作不是吗?”卡博笑着说道,“看起来我主人同意了这份合作的请求,要不然我们上车说,在大街上讨论有辱您的仪容。”
橙色的眼眸最后看了一眼街道,百叶窗就被她抬起来的手指轻轻关上了,车轮的滚动声与纯种马的蹄声被隔绝在了厚厚的帘子后。
那两位反法师战士没有上车,卡博坐在她的对面,他的目光一直没有从贝雅特丽齐的脸上移开,直到贝雅特丽齐冷哼了一声,然后提醒道:“我得提醒你,这样的目光很不礼貌。”
“啊,这确实很不礼貌,子爵女士……阁下,在如此接近的情况下,我想没有多少男性可以把自己的目光移开。”卡博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之后猛地清醒过来,他苦笑了一声低下头,“您的美丽让我惊讶,就像是……”
“谢谢。”贝雅特丽齐敷衍地道谢,很显然她对卡博接下里的奉承毫无兴趣,“我想知道为什么伯爵大人会在这时候突然选择接受这场合作,据我所知,他不是一直对与我合作这件事显得兴致缺缺吗?”
“我无法给予您任何答案,或许你可以当面询问我的主人。”卡博回答道。
马车缓缓前行,在到达伯爵府之前车厢内再也没有任何话语声的存在,等到马车缓缓停下时,卡博弯着腰打开了车厢们跳了下去,然后伸出一只手想要扶着贝雅特丽齐走下马车,但是贝雅特丽齐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而是自己缓缓地从车厢中走了下来。
这个动作并没有让卡博感到任何尴尬,他收回手侧身朝着后方摆手,轻声说道:“欢迎您的到来,沃斯子爵大人。”
府邸的周围没有任何守卫与士兵的存在,甚至都看不到任何一位仆人,但是贝雅特丽齐可以清晰地感知到那些深藏在阴影之中的目光,那也许是这座宅邸的暗哨,也许是今晚即将要将匕首刺入她脖子的杀手。
跟着卡博走入这座灯火通明的宅邸,走上二楼之后贝雅特丽齐才发现着整个二楼没有房间,是一片被打通的楼层,正中间围放着一圈沙发,上面铺着天鹅绒、织锦、丝绸和高档的毛织物。
贝雅特丽齐环视了一圈没有看到伯爵大人的身影,只看到最里面一张沙发上正坐着一个优雅的女性,卡博在这时默然躬身退了下去,那位坐在沙发上的女性弯下腰为贝雅特丽齐斟了一杯红茶,然后轻声说道:“坐吧?”她抬起头,用那双妖媚的紫眼睛看向贝雅特丽齐,“姐姐?”
贝雅特丽齐紧紧抿起嘴唇目不转睛地盯着后者,后者用手背撩了一下落在她肩头上的那漂白的浅色红发,靠向沙发的靠背,十指交扣在小腹上,她笑着说道:“你应该不会对我使用了你的名字而感到气愤吧?”
虽然贝雅特丽齐之前在森林之中亲眼看到过她的这位妹妹依旧还活着,但是她现在心中依旧对此感到惊骇,且无法理解。
她甚至在之前的一段时间之中觉得那次的惊鸿一瞥是西满所创造出来的幻象。
“你不觉得你应该为我解释一下这一切吗?”贝雅特丽齐站在原地轻启嘴唇,用讥讽的语气说道:“我亲爱的妹妹?”
“乐意之至。”紫眸的气运师伸出手示意了一下面前的沙发,“我会尽量详细,如果你不会感到厌烦的话。”
这句话让贝雅特丽齐的身体僵硬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