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
护士无言,心里梗得不行。再瞧着她退避三舍的样子,没忍住咽了咽嗓子,压下心里头的虚弱无力,硬着头皮上了。
小护士在医院工作两年,以前见过褚明国,可当时褚明国就只是来这里找周老推拿,没有住院,也和和气气的。所以别说是褚西了,很多人都不知道褚明国有没有起床气。
这会儿连闺女都不愿意唤醒他,小护士能不慌吗?
她可是见过有起床气的人的,虽然不会把你怎么样,可那一整天的低气压也很叫人害怕呢。
“褚工。”小护士轻声喊了一句,见没反应,就去看褚西。
褚西忍着笑,小护士圆圆脸,带着这个年代特有的淳厚,约莫是当地人,普通话不是太标准,带着明显的民族特色。
见她还扬扬手,示意自己继续,小护士瘪了瘪嘴,有些生气地绷着红润的圆脸,扭头,对着褚明国喊,“褚工,你醒醒,你女儿喊你起来吃药呢。”
褚西环臂抱胸的动作一僵,手已经不由自主放下,意外地看着小护士,有些不敢置信。
这个时候的人不都是很淳朴,很实诚的吗?
她刚才还觉得小护士淳厚呢……
小护士似乎觉得自己这喊人的话说得不错,又重复了两遍。
声音不怎么高,却还是把褚明国给喊醒了。
小护士见状,赶紧扭头喊褚西,叫她帮忙把褚明国扶起来。褚西默默上前,往褚明国身后放了枕头,让他半躺,这才去拿水杯。
小护士喜笑颜开地看了她一眼,就帮着给褚明国喂了药。
以后要是再遇见有起床气的,她就用类似的喊人方法叫人起来吃药!
褚西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能避开给褚明国喂药,她也松了口气。
照顾醒着的人和照顾昏睡着的人,很不一样……
小护士喂完药,又叮嘱了几句才走,褚西看着小护士的背影,有些踟蹰。
现在病房里只有她一个,如果去买饭,万一他有事……
“褚西!”褚明梁夹杂这一身寒气进来,头发有些湿漉漉的,显然是在外面沾染了雪花,进到室内遇暖融化了。他几乎是冲一般进了屋子,“你爸醒了?我听说你爸醒了!”
褚明国吃了药之后,就又躺平了,所以褚明梁看不到情况。这会儿冲到病床前,看见褚明国睁着眼,顿时红了眼眶,声音打颤:“明国,你醒啦?”
话落,一个大男人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褚明梁擦都来不及,又哭又笑,“我,我太高兴了!你能醒,我都不知道说什么,我以为你醒不来了!我朝孙老和你的主治医生借了很多书,全部都看了,那上面说昏迷的越久,醒来的可能性越小……”
褚明国也红了眼眶,看着头发白了那么多的褚明梁,嘴唇蠕动了一下,却还是没能发声。
他久不说话,声带都僵住了。
褚明梁哽咽着拍拍他的肩膀,抹了把脸上的泪,颤着声音:“你别说话,我都懂……都懂……”
“明国,”褚明梁喉咙哽了又哽,捂着脸,颤着声音哭,“咱娘死了……咱以后没娘了……没娘了……”
他哭得不能自已,背负着沉重的心理负担,这一下子哭出来,人就支撑不住,一下子软倒在病床边,捂着脸哭得痛,“咱俩成了……成了没娘的孩子了,明国啊,咱俩没娘了……”
他反反复复地重复着,削瘦的身体颤抖不已,眼泪从手指缝里疯狂涌出,整个人脆弱不堪到了极点。
褚西本来想避开,可看见因为负疚头发白了一大半,又身体单薄的褚明梁,再看看刚醒来,话都没办法说的褚明梁,实在没能说服自己避出去,只好就杵在病房里。
也是因为她没出去,才能在褚明梁大喜大悲厥过去的时候,及时喊了医生过来。
哥俩都躺下了。
褚西听完医生的嘱咐,揉着太阳穴往病房走,实在不知道等会儿看见两人之后,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结果等她摆正好神情进去的时候,褚明梁先不好意思了,当着弟弟和侄女的面,哭成那样,他没脸见人。
褚西忍着笑,尽量不露出一点儿异样,抬起手摇了摇,就站在病房门口说,“爸,大伯,你们先呆着,我去病房拿饭。”
“我去拿。”褚明梁说着就要下床,却被褚西制止,“大伯,你陪我爸说说话,我也顺便看看食堂里有什么是我没吃过的饭菜。”
她说完,拿了饭盒就走,褚明梁刚才发泄了一通,现在脚下打飘,速度还真比不上她,只能让她抢了个先。
看着褚西出去,褚明梁叹了口气,然后就听弟弟褚明国的病床有了些动静。
他慌忙转过身,“是哪儿不舒服吗?”
褚明国嘴巴张了张,眼神移向病房门口,又转回来,无声说了几个字。
褚明梁试探着问,“褚西?”
褚明国眨眨眼。
“你想听听褚西的事儿?”褚明梁抓住重点,试着模仿了几遍他的口型,才说,“你是想我讲讲褚西的事儿?”
褚明国眨眼。
这就是肯定的意思了。
褚明梁正要点头,却愣住,他以前注意力都落在教书育人上,对褚西的关注,跟对轩政和智慧一样,都是只关注学习和孩子有没有变坏,其他事情,几乎没有任何印象。
见他不说话,褚明国有些着急,张嘴努力说着话,“西……西……”
这俩字儿说得艰难,声音虚弱不堪,小的可怜。褚明国愣了一下,发现自己能说出声之后,眼里一喜,咽咽有些疼的嗓子,才又说,“她……过得……好……不……好?娘……娘走的……走的时候,痛……苦……吗?”
褚明梁眼眶红了,却又不想跟褚明国说谎,“娘很疼褚西,把她教得很好,品学兼优,老师和学生都喜欢她。到了基地,领导和医院的医生护士也都喜欢她……”
说完褚西,褚明梁避开了褚明国的视线,深吸了口气,缓解了胸口拧着的那股子气,低着头说,“娘……走之前,在床上躺了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