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效燕王本身就是一个好选择,而慕筱爱作为商贾,除了在形意门当说客的朱高炽,又能接触的了谁呢。
至于说‘三人皆面带笑意’……谁家道歉会绷着脸?
发现自己‘误会’慕筱爱的邵城年,感觉心情更加烦躁,抿了抿唇,开口道:“既如此,看来也只有我亲自出马了。”
“您是说?”
“凡事都要做两手准备,近忧已至,若是再作远虑,等大祸临头才去想退路,岂不是为时已晚。”邵城年站起身,对慕筱爱说:“只是可惜,事到如今,中策已经执行不了了。”
“无妨,虽然失了中策,但眼下情形却也让小女无需再考虑绸缎庄的事,可以放手一搏。”慕筱爱向邵城年恭敬的行了一礼,沉声道:“还请大人在投效燕王之后,想办法让所有绸缎商今后都缴纳四成税。”
“嗯?”邵城年皱了下眉,有些迟疑的说:“你真要我这么做?”
“无非是鱼死网破,我没法卖绸缎,就让所有人卖绸缎都只会赔!”
自从听到邵城年说要投效燕王,慕筱爱就知道她已无需再考虑邵城年的喜怒,可以放心大胆的报复他。
毕竟,邵城年再怎么足智多谋也只是一个下属,燕王的亲儿子可是她妹妹好友,说不定为了前途考虑,邵城年还会主动提出要履行当初的婚约,同她妹妹成亲。
邵城年考虑片刻,认真的说:“北平府的绸缎占天下七成,一两年还可以,若是今后都要缴纳四成税,那谁还穿得起绸缎。”
慕筱爱见邵城年是真的在认真考虑,不由心中窃喜,想着她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告知给对方后,可以看到的‘胜景’,眉角间满是自得的笑道:“也罢,大不了小女等上两年,卖绸缎越多就越赔钱,看赵家两年之后如何有余力与我相争。”
邵城年见慕筱爱重新绽放出笑容,心情也不由舒缓起来,自信的安抚道:“你放心,用不了那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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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邵府大门,慕筱爱正准备往绸缎庄赶,却看到赵悠雅正快步朝着她的方向走来。
“呦,这不是慕家的大小姐吗?怎么,连大门都进不去了?我猜猜,是被邵大人赶出来的,还是自己主动走出来的?”
同样的话语,只是说话的人不同,昨天是慕筱爱,今天是赵悠雅。
“赵小姐还真是睚眦必报呐,当心风水轮流转,乐极生悲。”慕筱爱不动声色的损了赵悠雅一句,迈起步子就往前走,路过赵悠雅时,还故意用肩膀将她撞开。
“慕筱爱,我告诉你,今日是大明商人,明日便是胡商,只要有我赵悠雅在,你就休想卖出去半匹绸缎!”
果然是计。
慕筱爱轻笑一声,没有继续逞口舌之利的意思,抬起脚,便往前走。
从她一听赵悠雅那锋芒毕露的言辞开始,便怀疑是计,故意试探。
而看似嚣张的赵悠雅,在被她刻意撞到以后,依旧如以往那般从心,只敢站在原地叫嚣,却不敢还手。
虽然她不知对方究竟打的什么主意,但她相信,只要忽略赵悠雅不受挑衅,就不会轻易中计。
“可恶,该死的慕筱爱!”赵悠雅见慕筱爱没有任何反应的离去,感觉像是憋了一口气发泄不出来,难受得直想跺脚,背好的台词也一下子就忘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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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绸缎庄,慕筱爱一脸凝重的将老掌柜叫到后台。
“小姐,邵大人不愿帮忙?”老掌柜看到慕筱爱的表情,只感觉血往头顶上冲。
慕筱爱摇摇头,严肃的说:“从今天起,除了零卖,一次性购买超过十匹绸缎,价格翻三倍。”
“什么!”老掌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慕筱爱知道这件事很难被接受,所以继续维持着自己严肃的表情,没等老掌柜发问,便抢先开口:“这次我和邵大人做了一个套,卖得越多赔得越多,所以,现在卖不出去,就是赚。”
“这怎么可能?”
“利益当先,没有什么不可能。”慕筱爱不知道邵城年准备怎样达成她的请求,但北平府收到高额税收之后,文官有政绩,燕王和将士也能获得出征草原的粮饷,被委屈的也不过是区区几个商贾①,她料想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
事实也的确如此。
邵城年通过朝中的关系,在投效燕王之后,为西征草原巧立了一个制衣税,大致含义是:西征将士缺衣御寒,为了不让商贾借机牟利,今明两年在北平府售卖用于制衣的布,每匹不得超过一钱,否则将征收售价的六成用作军费,为西征将士购衣御寒。
明国用于制衣的纺织布料分为麻织品和丝织品,而绸缎就是丝织品。
养蚕、取丝、织稠,光是材料和工人,开销费用就要四钱每匹,再加上打点小官吏,缴纳其它商税等支出,每匹布少说也要卖六钱半才能勉强回本。
赵家和其余五家绸缎庄,今年卖绸缎的价格都是按照往年,零售每匹一两白银,十匹以上九钱半,百匹以上九钱。
所以,当赵富贵听到这件事之后,直接就气得吐了一口血,晕倒在地,而其他绸缎庄的老板脸色也尽是发黑。
他们为了能尽快抢占慕家的渠道,早已和购买绸缎的商人签订好契约,还赠送了不少折扣。
现在朝廷突然要征这么一个税,他们到期若是不交绸缎,既赔名声又赔钱,可若是交了绸缎,一年忙到尾,不光不赚钱,还要倒贴。
简直就是进退两难。
得知事成的慕筱爱,并没有第一时间跳出来痛击敌人,反而深居简出,除了慕家和绸缎庄哪也不去。
这不是她改了性子,而是她在等,等黄子澄知道这次征税,知道那六家绸缎商无力再供奉他。
果不其然,没有了巨额金银的诱惑,邵城年都不用搬出燕王,黄子澄就迅速放弃了劝朱允炆北上的想法。
身为锦衣卫千户的邵城年,自然是很快便得到了这个消息。
他先是遣下人去告知慕筱爱这件事,可左等右等,慕筱爱都没有来与他商量接下来的反击。
犹豫再三,他决定登门拜访,亲自去慕氏绸缎庄找慕筱爱,可没曾想,却刚巧听到慕筱爱是如何对新到北平府的众胡商挥斥方遒。
“三倍的价格②已经非常公道,现在整个北平府,只有慕家还存有大量丝织绸缎可供售卖,不信你们可以去其它绸缎庄询问,慕家从来不强人所难。”
“对,你们的确可以不买,但千里迢迢,跨越草原和沙漠来到北平府,装不满货物就回去,赔钱的也只会是自己,赚得少总比不赚强。”
“可以,你们明年的确可以不来我这里买,慕家又不是强盗,就算你们今年也不在我这里买,我不也没有任何办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