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璃朝内殿走去，怀双赶忙放下手中的杯盏要跟上去。

“你也不用跟来，在这候着。”

怀双立马刹住了脚，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主子似乎和平常不太一样。

云璃来到寝殿，秋华正在床边伺候着，让兰素坐靠了起来。

庄予走了这一趟，兰素倒是有了些精神，眼中也有了些光亮。

云璃行至床前，手中握着那块玉佩。

秋华脸颊上的泪痕还没擦净，额头简单包扎了一下，见她过来，眼中满是感激，恭敬地行礼：“王妃。”

“你出去，我有话要问你家主子。”

秋华转眸看了看兰素，见她颔首，才‘诶’了一声出去。

兰素看着她，面色虚弱，但声音却比先前要有力一些。

“家弟的事要劳烦王妃了，王妃有什么要问的，就问吧。”

“你是谁？”云璃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父亲是谁？你和凤吟，有什么仇？”

兰素敛眸，有些没料到云璃会这般直接地来问她，心里有些打鼓，不知该不该说实话。

也因为她的低头垂眸，所以错过了云璃眼中复杂的情绪。

“你若不说，我就去盘问你弟弟。你们二人，终归是有一个要说真话的。”

她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在兰素耳中却如晴天霹雳，诈得她慌乱了心神。

“你知道我弟弟？你见过他？他在你手里？”

她抬眸看去，云璃站在床边看着她，神色淡漠，看上去比兰素记忆中的摄政王妃要冰冷许多，心下也知此刻容不得她说假话，也就断断续续地将自己的身份和盘托出。

“我姓蓝，伽蓝的蓝；单字一个姝，姝丽的姝。八年前，凤吟铁蹄未入伽蓝之时，我也算是一国公主，父亲是伽蓝的国主，弟弟是伽蓝的王世子。你手中那块玉佩，这世间只有两块，一块在我手里，一块在我弟弟蓝逊手中。”末了，她补了一句，“谦逊的逊。”

“谦逊的逊……”云璃低低地重复着，“谦逊的逊……”

“嗯。凤吟来犯，我伽蓝不过小国不堪抵挡，举国覆灭。我幸而被人救走，后得知我弟弟并不在凤吟收敛的尸体当中，但一直都没有消息，生死不明。”

云璃心中堵着一口气，她坐下，“救你的是谁？能为你抹除来历，还能为你捏造身份，送你到凤吟帝身旁。”

蓝姝看着她，与她对视许久，才有了开口的意思。

“司楚三皇子，独孤宁逸。”

“呵……”

云璃突然有些乏累，蓝姝说的这个人，在她的意料之中，却又在她的意料之外。

云璃是何其聪慧的一个人，从独孤宁逸与蓝姝确有关联的结论一出，她就将瞧见那块玉佩时脑海中闪过的灵光抓了出来，捋了个清楚。

“说说吧，你是如何被救，又是怎么和独孤宁逸筹谋的‘复仇’大计。”

蓝姝敛眸，缓慢平静地将过往说了出来。

“伽蓝禾黍二十一年秋。九月十七，那是我王弟的生辰，也是伽蓝灭国的日子。我不知凤吟来袭是何缘由，但我伽蓝只是小国，虽然富庶但却不善战争，举国之力也未能挽救国家。

父王率军抵抗，不久却传来了战败的消息，王弟披甲上阵，也没了消息。而后凤吟大军入主伽蓝，王宫中宫人纷乱，四处逃窜，我躲藏在深宫之中，在最后关头，被独孤宁逸所救。

我本不想苟活于世，是他告诉我，我弟弟并不在凤吟收容的尸体之中。我恨凤吟，也恨凤微雨，他说他可以帮我复仇，我自然不能浪费了他的势力。

后来的几年，他帮我隐藏行踪，让人教我魅惑男人。”

“蛊毒也是他教的？”

蓝姝摇摇头，“不，我不能确定他就一定是好人。后来，我借口要游历四方，开阔我的眼界，让我能更好的饰演另一个人。我是在那两年遇见蛊婆的，都是她教我的。独孤宁逸需要一个棋子帮他传递凤吟的消息，而我需要借助他的力量复仇，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云璃垂眸，“你有没有想过……”你弟弟也是独孤宁逸的棋子。

她的话陡然顿住，蓝姝转眸看向她，问道：“什么？”

云璃看着蓝姝，即使庄予替蓝姝延缓了毒性，但看上去仍然虚弱不堪，这个猜想若是说出来她怕蓝姝会承受不住。

“你弟弟还活着，你也要活着……”

出了蓝姝的寝殿，云璃坐在外面的石桌旁，神色平淡，但眼底却波澜汹涌。

她想起了她和岚之初见时的情景。

南疆之役，那是从未见过血腥的她迎来的第一战，也是她和孙岚之的相识之初。

在她即将战败之时，是孙岚之从天而降助她力挽狂澜。

换句话说，是孙岚之的出现，成就了上一世震慑四国的琅琊女将云璃。

她和他，是好友，亦是知己。

【将军，往后琅琊若再无战事，你要做什么？】

【携一人，择一城，度余生。】

【这么说，将军已经有了心仪的人？】

【嗯。岚之呢？】

【了结最后一桩事，再去游历四方，看看山河胜景。】

那时他说要了结的最后一桩事，就是复伽蓝倾覆之仇吧？

后来……那场差点夺去云璃性命的战事，若非孙岚之及时赶到，她恐怕早就魂归阎罗。

回想起当初被压在尸山血海里的情景，饶是上一世的事，仍然惹得云璃心底涌出一股凉意。

仅仅几个日夜却恍若经年久长，鼻腔里满是血腥和死亡的味道，她几近不能呼吸。

那场战役，云璃中了计，带着一队人马被逼入了死地，掩埋在尸体堆里整整三个日夜。

而这期间，是孙岚之守住了城池，也是他，不眠不休的带着人寻找云璃。

倘若他有一丝犹豫，或许他找到的就是一具尸体。

……

凤微澜一直等在外殿，但却迟迟不见云璃出来。

眼见天色愈晚，他起身朝内殿行去。

等到了内殿，却见着云璃坐在桌边，怔怔然的发呆，脸上竟似挂有泪痕。

凤微澜脚步有一瞬的停滞，却又大步流星的过去，安静地站在她身后。

虽不知发生了什么，却也知她此时心中郁闷，便也不吵闹她，只陪着她。

云璃抬手抹掉眼眶里的泪水，起身回头看他，“宫门落锁了？”

她的声音里还有些许的沙哑，轻轻的，落在他心里却如巨石坠海。

他刻意放低了声音，柔和地说着，“皇帝传了话，等我们出去了，再落锁。”

“那我们回家。”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