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突然又想起了云倾那天说的话。
‘当年,凤吟突袭伽蓝之时,他也在附近。’
‘独孤宁逸那个人,向来无利不起早,你不如仔细想想,他为什么去伽蓝。你对人家是真心,人家对你可不一定。’
他沉默了许久,抬眸看向凤微澜,“摄政王爷,当年凤吟灭我伽蓝,您可知情?”
“不知。”
孙岚之苦笑一声,转眸看向云璃,“听秋华说,你答应她派人送阿姐去穆兰城安葬,多谢。到时候,我会随你们的人一道,送我阿姐落叶归根。”
云璃点点头。
孙岚之得知了自己想知道的答案,向两人行礼后便要回寝殿。
云璃叫住他。
“蓝逊,不如将你阿姐送回穆兰城之后,就陪在她身边吧。暂时,不要参与五国之争了。”
孙岚之的脚步顿了顿,却始终没有给云璃答复。
即使打算将蓝姝的尸骨送回穆兰城安葬,明面上的葬礼却还是要办的。
只是一切从简。
而那天过后,孙岚之和云璃之间没有再有交集,凤微澜也不曾主动问过云璃当日未曾说出的话。
直到摄政王府一队人秘密地将孙岚之姐弟送出了城,一封信笺送到了云璃的手上。
封面上清秀却不失笔力的‘王妃亲启’四字,对云璃来说既熟悉又陌生。
她微微的叹了口气,曾经孙岚之给她的传信,都是将军亲启。
‘王妃,我不知你我之间有何纠葛,但我记得你救过我,也帮过我阿姐,万分感激。
我会记得,你那日劝我的话,只是身入棋局,退无可退。
只望王妃知晓,琅琊萱妃是司楚人氏,一切皆在那位棋盘之上。’
云璃烧毁了信笺,静静地坐在窗台边,看着窗外的天空发怔。
凤微澜下朝回来,便见怀双守在云璃的寝屋外,面带担忧之色。
“怎么了?”
他低声询问。
“王妃收到一封信笺,拆开看了之后就坐在窗边一上午了,不曾说过一句话。”
凤微澜三步并两步走进屋中,见她斜倚在窗台边,眼神怔然,不禁放轻了脚步。
“阿璃。”
“我有一个故事,藏在心里很久了。”
“阿璃,你不想说就不说,我不会怪你。”
凤微澜顿住脚步,远远地看着她,不敢轻易靠近她。
云璃却转眸看向他,眼中带着浅浅的笑意,可那笑里却带着跨越沧海的苦涩和难过。
“但我想说。”
“好,我听着。”
云璃将曾经告诉皇后的那个故事又说了一遍,只是主角不再是那位公主,而是‘我’。
她将曾经经受过的苦楚都化作寥寥几语讲给她两世倾心的人听。
她看着他的眼神越来越沉,看着他眼底的心疼越来越浓郁,看着他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
她突然伸出来双手。
“阿澜,故事还没说完,但我有些冷了。”
凤微澜抱住她,将她从窗台抱了下来,将她放在了床上,再去合上门窗。
他将她揽在怀中,拉过一旁的被子搭在她的身上,下巴抵在她的头发上,合眼将所有的心疼都藏了起来。
云璃抱着他,接着把要说的故事说完。
故事说到她九死一生的时候,凤微澜环住她的手下意识收紧,身子也不自觉的绷紧。
她闭上双眼,缓慢地将故事说完,将她悲惨而又愚蠢的那一生摊开在了他的眼前。
凤微澜也终于明白了她当初为什么会告诉长乐,只要长乐能说服自己,她便主动离开。
也明白了,她即便拖着瘦弱带着伤的身躯也要为孙岚之挡傲狠一击的决绝,还有她在得知孙岚之身份目的之时的悲伤绝望。
在她的记忆里,长乐才是凤微澜的妻子,而她占了长乐的位置。
而孙岚之原本是她那一生中唯一的光亮。
只是,这道光亮乘着黑暗而来。
或许是一直藏在心里的事终于说了出来,云璃心里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轻快之意。
她靠在他温暖的怀中,竟不知觉的睡了过去。
怀中人儿没了动静,凤微澜耳边满是她均匀而又平和的呼吸声。
他轻轻地将她放平,守在床边。
看着她有些苍白的面容,想到她为了逃脱一桩婚事,从一个深闺公主硬生生将自己变成了战场上的常胜将军,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也难怪,当初她在琅琊帝宫时,一定要嫁给他来逃脱跟独孤宁轩的婚约。
他不由庆幸,当初为了神王墓的钥匙闯了帝宫。
云璃这一觉睡的很踏实,但并不长,晌午前便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便见到凤微澜守在床前,扬了扬唇角。
“朝堂上没有事要处理吗?就这么一直守着我。”
“我这个摄政王做了这么多年了,也该放权让他们去劳心劳力了。”
“那我岂不是成了红颜祸水?”云璃笑笑,“错了,我这张脸,怎么算得上红颜。”
凤微澜宠溺地点了点她的额头,“睡了一觉该清醒了,起来吃午膳。”
“好。”
用午膳的时候,云璃把孙岚之告知的消息说给凤微澜听。
他一边往云璃的碗里加菜,一边思索着她给出的信息。
“我记得你当初查自己的身世的时候,同我说过,萱妃出身姒女?”
“嗯。”云璃点点头,“弄清楚身世之后,我问过女帝,月书萱确实自小便长在姒女,但具体过往还不清楚,她派人在查。”
“现在孙岚之又说,萱妃是司楚的人……”他夹菜的手顿了顿,“所以,当初有人将萱妃送去了姒女,又借着姒女的手,把她送给了昭文帝。”
“孙岚之的消息也不一定是准确的,晚些时候我让御明楼传信去姒女问问,看女帝那边有没有查出什么。”
凤微澜点点头,“这些烦心事都先不用管它,好好吃饭。”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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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眼前气定神闲的凤微雨,独孤宁逸气不打一处来。
祭司殿把这个人从凤吟乱局中救了出来,不是为了恶心凤微澜,是给自己添堵吧?
“你倒是个会惹事的,蛊毒解了没几天,离得远远的也能害死曾经的枕边人。”
凤微雨掀了掀眼皮,“你和他们之间有什么交易我管不着,同样的,我做什么你也没有权利来指责我。”
就这么个蠢货,要不是凭着凤微澜以往对他的愧疚和纵容,早就死在了凤吟。
独孤宁逸深吸一口气,拂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