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尘没想到夜宸会这么说，忍不住问了一句：“你真的不是试练者？”她并不担心夜宸听不懂“试练者”这个词。

不管夜宸是不是试练者，她掌控灵异研究实验室七年，特派队中就有不少的试练者，夜宸不可能对那些“天赋秉异”的觉醒者底细没有一点儿了解。

夜宸笑了笑，没有回应这个问题，只是问道：“怎么样，感觉我的提议有可行性吗？”

烟雨尘深深看了夜宸一眼，说道：“我需要搜集一些情报。”

夜宸没有催促，点了点头，说道：“好的，没问题，这件事不着急。”

烟雨尘点头示意了下，又点燃了一支烟，抽了一口，青色的烟气呼出，笼罩在她身上，烟气散去后，整个人就消失不见了。

夜宸看着烟雨尘原本站的位置，突兀地说了一句：“你很惊讶？”

唐婳没想到站在夜宸身后，都能让她察觉到自己的表情，心脏砰砰跳了几下，说道：“是的，我没想到A级觉醒者这么厉害。”

夜宸说道：“只不过是时间和资源的积累罢了，你也有可能变得这么厉害。”

唐婳不知道夜宸这句话是安慰还是确实如此，她只能尽量让语气轻快一点儿，说道：“真的吗？那太好了。”

“好了，扰人清静的家伙都走了，我们继续这次的行动。”夜宸说道，转身朝明桂旅社大厅旁边的储物间走去。

这是个很小的储物间，里面堆放着一些杂物，稍稍清理之后，地面上出现了一扇铁门。夜宸拉着环扣，猛地用力，伴随着刺耳的吱扭声，这扇铁门被打开，重重地砸在地上，巨大的声响好像让整栋建筑都震了一下。

等浮起的灰尘散掉，夜宸说道：“走吧，进去。”也没等唐婳，率先走了下去。

唐婳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过去。

铁门后是一个粗糙的石质台阶，深入地下足足有十多米，唐婳终于走下了最后一阶。

夜宸在墙上摸索了一会儿，好像摁下了一个开关，几个闪烁之后，灯亮起来了。

“不错，没想到这么久了，这里的照明系统还能用。”夜宸说道，看起来心情不错。

“这里……”唐婳环顾四周，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唐婳现在站在一个走廊的尽头，走廊两边是一扇扇木质的房门，看起来年代很久远了，上面红色的漆出现了龟裂脱落。

夜宸说道：“你可以理解为，一个秘密基地。”

夜宸带着唐婳，顺着走廊往前走，在走廊的尽头，有一扇铁门，铁门上没有锁，门上镂刻着一个符文。虽然不是很懂，但唐婳能够感觉到，那个符文依然拥有残存的力量。

夜宸并没有去打开铁门，而是推开了尽头的一扇木门。

她们好像来到了一个宿舍，或者说简易工坊，药剂实验室之类的地方，总之，角落里的两张钢丝床，墙角的小型车床，房间中间实验台上的玻璃器皿，让这里看起来杂乱无章。

“这里是1414协会的第一个驻地。”夜宸介绍着，伸手轻抚着充满划痕和腐蚀痕迹的实验台，说道，“七年前，我们那群人就是在这里，建立起了1414灵异实验报警热线，看到那个老式的电话机了吗？当时我们轮流当接线员，每人负责十二个小时，接受瑞恩市市民的报警，为他们解决灵异事件。”

看着夜宸一副回忆中学美好生活的样子，唐婳配合地说道：“真是令人难忘的回忆。”

“是啊，令人难忘。”夜宸走到一个柜子前，将柜门打开，说道，“莉雅，我来看你了。”

唐婳凑过去看了眼，柜子里是一具骷髅，看骨架应该是个女性。这个女孩儿生前受过残酷的折磨，四肢的骨骼有明显断裂，肋骨断了好几根，头骨破碎，有好几个洞，好像被钉子生生楔进去的。

“这是……你的朋友？”唐婳问道。

“是啊，是我的朋友，最好的朋友。”夜宸陷入到回忆之中，“当初我们是一个作战小队……一起生活，一起学习，一起执行任务，一起对抗厉鬼，她救过我好几次，我也曾不惜性命救过她。在那个动荡不安的年代，我们相互扶持着，艰难地熬着。”

“后来……发生什么了？”看样子后来绝对发生了一些不美好的事。

夜宸看着那具骷髅，喃喃说道：“莉雅，如果你想继续维护瑞恩市的和平，那我们一起努力，坚持下去；如果你想毁掉这座城市，掌握更强大的力量，我们可以一起加入暗影组织。但是，你为什么要背叛我，计划着要把我献祭给‘门’？！”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弥散在这个小小工作室中，过了好一会儿，唐婳忍不住说道：“你没事吧？”

夜宸平复了气息，说道：“虽然背叛了我，但她依然是我的好朋友。”说着，夜宸转过头来，看向旁边的唐婳。

在夜宸清冷目光注视下，唐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讷讷地说道：“是吗？真是……”真是什么她也说不出来。

夜宸收回了目光，说道：“因为她教会了我，试练者到底应该怎么存活。”

唐婳以为夜宸这句话是在反讽，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恍惚之间，她好像陷入到了梦境之中，周围的一切变得一片虚幻，脑子又很清醒。唐婳左右看了看，还是这间工作室，还是那么的杂乱无序，但却有了不少的生气，似乎有人在这里生活，没有刚才那种死寂的感觉。

夜宸，穿着廉价的纯色T恤和破旧牛仔裤的夜宸站在柜子面前，柜子里，一个有着金色长发的女孩儿被反绑着，四肢呈现不自然的扭曲，行销骨瘦，唯有一双眼睛，黑亮如天上的星星，平静中蕴含着雷霆般的力量。

“为什么？！”看起来还很稚嫩的夜宸问道，语气中饱含着难以抑制的愤怒。

“我不是说过吗？”被反绑着的女孩儿语气平静地说道，“按照我的推测，将你献祭给‘门’，得到‘门’的赐福，我有七成的可能成为第一个晋升为A级的觉醒者。于是我就按照计划做了，只不过失败了。”

“骗人！”稚嫩夜宸根本不相信女孩儿的说法，“你在骗我！”

“不，我没有骗你，我就是这么想的。”

一阵恍惚，似乎跳过了一段，唐婳再次凝神，看到稚嫩夜宸手里拿着一把钉子，一个锤子，她强压着怒气，说道：“莉雅，还记得吗，这是你教给我的。”

被反绑着的女孩儿，也就是莉雅明显经历了酷刑的折磨，身上没有一块皮肤是完好的，不是布满了鞭痕，就是被灼烫成了黑炭。

莉雅挣扎着，看了眼夜宸手里的长钉，说道：“我当然记得，我们设计陷害拥有金刚不坏身的智行，在他的头骨上钉进去九根钉子，将其魂魄永远禁锢在铁钉之中。”

“很好。”稚嫩夜宸用微微颤抖的声音说道，“现在我用同样的办法对付你，作为你背叛我付出的代价。”

莉雅弯起嘴角，似乎在微笑，坦然说道：“很好，动手吧！”

稚嫩夜宸紧紧抿着嘴唇，走上前去，将一根足足有十公分长的铁钉立在莉雅的头顶，手持锤子用力一锤。

“啊！”莉雅凄惨地嚎叫着，这是被诅咒的铁钉，能够钉住灵魂，永世不得超生，她大声喊道，“很好！很好！记住！试练者皆卑鄙无耻！”

身为强大的觉醒者，哪怕头骨被一根铁钉钉穿，莉雅依然残存着清晰的意识。

第二个铁钉钉下，莉雅用嘶哑的嗓音再次喊道：“记住！活下去才是最终的胜利者！”

第三根铁钉钉下：“记住！为达目的就要不择手段！”

第四根铁钉钉下：“记住！任何一丝软弱和善良，暴虐和邪恶，都会成为你的致命缺陷！”

第五根铁钉钉下，莉雅已经处于弥留之际，她激烈的情绪似乎已经完全释放，眼神变得温柔起来，看向夜宸，虚弱地说道：“宸，以后谁都不要相信。”

听到这句话，稚嫩夜宸把锤子和钉子扔下，将钉在莉雅头骨上的钉子拔出，眼睛里蓄着泪水，但还是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道：“好了，你已经受到了足够的惩罚，现在……你恨我吗？”

莉雅释然地笑了笑，说道：“既然下场，愿赌服输。”

“既然下场，愿赌服输。”唐婳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

这句话流传于第七空间的试练者之间，意思是说：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愿意还是不愿意，既然进入第七空间，成为一个试练者，在一个个任务世界互相残杀，挣扎求生，那么无论得到强大的力量还是承受无尽的痛苦，无论是肆意杀戮还是被残忍杀害，都无怨无悔。

既然下场，愿赌服输，这句话很多试练者都在说，但实际上，真的输了，尤其是输掉性命的时候，谁能甘愿？谁没有怨气？现在看来，这个名叫莉雅的女孩儿，是少有的，真正愿赌服输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