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梦翰莘施术的这一刻静止,本就流速缓慢的毒瘴之气,在夜幕下,居然开始微微闪烁起来。
不是刺眼的光芒,只是微光。但在如此浓烈黏稠的毒瘴里,却有一种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趋势,以梦翰莘和驼原秋为中心,不停地向四周散去。
像呼吸一般有规律地闪烁。
在十六峰布阵的人,被这变故惊得不敢轻举妄动,有毒雾的的地方就会有微光闪烁,而十六峰最不缺的就是毒瘴。
这让梦翰莘如鱼得水,很快就锁定了对方的位置和阵法的阵眼。那明面上整整齐齐排列有序的腐木与石块,在他此刻的神识看来已是不攻自破。
眼眸轻启,金色的流光自他眼中散出,和周围的微光一起闪烁。玉璀乾坤笔就这么悬挂于他的头顶,笔尖金色的灵力如同金粉,流入梦翰莘掐诀的手中。最终成为光晕,一波又一波,如同雷达探测一样,在他的脚下散开,成为毒雾的微光。
梦翰莘没有开口,此刻虽然等于破局,但也或多或少的暴露了自己的位置,布阵之人要是见到他们走出阵,必定会有下一波攻击。
梦翰莘想着,这些人想来就是那所谓的宗门之人,既然十六峰都来人阻止。不是自己出发来接人的时候暴露了,就是十七峰的人暴露了。
如果是自己暴露的,趁着如今离十五峰还不远,带着驼峰主回去,这样就不会将宗门的人带到十七峰去,暴露九渊真人他们。
可如果是十七峰的人被发现了,那自己就要赶快和驼峰主赶去救人才行。
仔细斟酌了片刻,决定还是回十七峰,毕竟自己出来接人的时候都是畅通无阻,如若是自己泄露了行踪,想来也不可能成功出去接人。
打定好注意,梦翰莘开始抬腿往前走,驼原秋被捆仙锁带动才从玉璀乾坤笔那回过神来,看到四周的变化,又一次感叹梦翰莘的力量。
似是感受到身后之人有些注意力不集中,梦翰莘开口提醒道:“集中注意力,我这术法不能断,等下若是有人来袭,就要拜托驼峰主你了。”
生死面前,驼原秋顿时回神:“哦哦,好,没问题,不过哪个方位来人,还请梦三爷提示一下。”
梦翰莘点头:“应该的。”
驼原秋召唤出自己的弓箭,乍一看与颜盏那把有几分相似,只不过颜盏的更加女气一些,有雕仙芹子花在上面,驼原秋的却雕得龙鳞,看起来要更加霸气一点。
“你的左后方!”走出四五十来步的时候,梦翰莘开口提醒。
驼原秋帅气甩头,瞬速拉弓,一支冒着墨绿火焰的箭顺势而出,势如破竹,所经之地,都能感受到这箭的炽热,浓稠的毒瘴直接被撕裂出一个大洞。
两人首次合作异常默契。
对方没想到相隔几百米的距离,除了带路的人,另外一个人也能这么精准的知道他的位置,而且还是异火,只能快速结印开启防护罩的同时,尽量让自己贴地。
但炽热的箭气也让他有些难受,看来自己一个人要对付这样两位对手,还是有些吃力的,思索片刻之后,开始向宗门传消息,要求加派人手。
梦翰莘也没有想到,这驼峰主居然还有这等力量,本以为只是一位锻造师,在如此状况下,能自保就已不错,没想到是自己先入为主了。
“驼峰主刚刚使用的可是异火?”梦翰莘好奇的问。
驼原秋点头:“嗯,对呀,我和你说,当初为了得到它,我小命都快没了。本来炼化这异火就是为了更好的锻造出器物,今天我还是第一次拿它来干架呢,你觉着我刚刚那一击怎么样。”
梦翰莘见他一提起异火,就有些打开话匣子的模样,配上对方阳光硬朗的脸庞,莫名的朝气十足。抿嘴轻笑道:“很是威武,那梦某的小命就拜托驼峰主了。”
驼原秋听到这话开心的不行,快走两步和梦翰莘并肩:“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还能被玉璀乾坤笔的持有者这边夸赞。嘻嘻,心里还有些小高兴。”
梦翰莘一边留意身后那人的动向,一边忍俊不禁的和驼原秋对话:“驼峰主自谦了。”
驼原秋抠了抠自己的后脑勺:“梦三爷,你都不让我叫你真人名号,你也就不要驼峰主驼峰主的叫我了,我辈分和修为都比你低,你叫我原秋就行。”
“原秋?”梦翰莘微微扭头,似乎想要看看驼原秋,但他的眼睛此刻全部都是金色,没有瞳孔,并不能确认他是在看哪里。
但驼原秋却因为他这个举动,下意识的也转头去看他。
驼原秋比梦翰莘高出半个脑袋,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此刻的梦翰莘让他移不开眼,瞬间就被蛊惑住,手不自觉的就想要去触碰对方的脸。
梦翰莘皱眉,才想起自己施术时的状态,连忙加重声音咳嗽两声:“驼峰主?驼峰主?”
无奈对方已经被他那双金色的狐狸眼迷得找不到北,梦翰莘无奈,只能将扩散出去的灵力调动一部分来震醒驼原秋。
驼原秋顿时像是被人从梦境中硬生生扯出来,心跳加速,呼吸加快,连连后退,却被两人之间的捆仙锁拉住。
驼原秋摇了摇头,用手摁着太阳穴,想驱散一下不适感。
就在这时,梦翰莘急切的开口提醒:“我的左手边,快!”
驼原秋来不及拉弓射箭,脑袋还没有回过神来,身体却先一步做出了反应,挡在梦翰莘的左边,将他护在怀里,同时开启防御法器。
可惜法器只堪堪开启一半,只挡住了三针,其中一针钉进了驼原秋的肩胛骨里,疼得他闷哼一声。
好在防御法器在这一刻也全部开启,将他和梦翰莘笼罩其中。
对方又连发数针,全部都被驼原秋的防御法器挡住。那人表情很是不好看,没想到这人不仅仅又异火,还有如此高防御力的法器。
不过刚刚对方中了自己一针,针上可是有剧毒的,他就不信,这人还会百毒不侵。于是不再攻击,隐去气息,悄悄后退,等待下一个时机。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让梦翰莘有些呆愣,第一次有人以身为盾,将自己护在怀里,还是一个修为比自己低的锻造师。
而且明明都是男人,不知道是不是对方经常锻造器物的原因,一开始见面的时候还不觉得,此刻被这么抱着,却莫名的觉得自己有些娇小起来。
让他莫名的有些脸红,就连对方痛哼出声都没有听见。
还是驼原秋缓过劲来,发现怀里的人一动不动的,在微光之下,开起来小脸粉红,靠近自己的这边耳朵更是红得滴血。
驼原秋一脸茫然,还仔仔细细的比对了一下两人的位置,确认自己是将对方全部护住,没有露出什么胳膊和腿在外面。
这就让他有些费解了,难道对方打在自己身上的暗器还能隔山打牛?
想要将他掰正过来,好好查看一番,刚一动,顿时控制不住自己的内息,偏头就是一口黑血。
梦翰莘终于回过神来:“你刚刚中招了?”
驼原秋没有开口回答他,而是点头,盘膝而坐,开始给自己调息排毒。可是他一调动灵力去排毒,就发现毒素蔓延得更快,又是控制不住的吐了两口黑血。
梦翰莘见此,收回玉璀乾坤笔,顿时四周不再闪烁微光,重新恢复成伸手不见五指的状态,又赶忙从乾坤笔内拿出两颗夜光珠,边拿边问:“你哪里受伤了。”
驼原秋已经开始有些颤抖,说话明显开始喘息:“左左边肩胛骨。”
梦翰莘不疑有他,一个用力就将驼原秋背部的衣服撕开,将肩胛骨周围的几处大穴封住,然后开始找寻暗器。
却发现对方小麦色的皮肤上看不到伤口!以为是光线太暗,伤口太小所以没有看到,连忙从地上捡起一颗夜光珠仔细的去看他的左边肩胛骨。
脸靠得极近,呼吸打在驼原秋的背上,让他是又痒又疼,简直就是折磨。却又不好出声阻止,毕竟对方是在帮自己找暗器。
梦翰莘仔仔细细的查看了两遍都没有找到:“对方这暗器做得有些巧妙,居然看不到伤口。你忍着点,我上手摸摸看能不能找到。”
驼原秋有些虚弱地点点头,梦翰莘见毒性这么迅猛,从乾坤笔被掏出一颗解毒丹,从背后递过去:“先吃了这颗丹药,看看能不能压制一下毒性。”
驼原秋不疑有他,本想伸手去接那药丸,奈何现在四肢无力,只能就着梦翰莘的手吃下。
难免有些碰触,这让梦翰莘觉得自己的手指有些发麻,但情况紧急,需要尽快将暗器取出来。他连擦手的动作都省了,直接两指并在一起,压上驼原秋的肩胛骨。
从上而下,从左至右,开始滑动排查。
靠近针的时候,驼原秋疼得全身都止不住的颤抖:“就就”就了半天也没有说完整这句话。但梦翰莘知道,暗器就在此处。
“你忍着点,我要催动灵力将它拔出来,可能会有些疼。”
驼原秋摇头:“尽尽管来。”
梦翰莘深呼吸一口气,莫名的有些紧张,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拔个暗器。也不知道自己紧张什么,当初梦云瑾在历练的时候,被火令鸟,射了四五根火羽在身上。
那拔起来可是要将烧灼的部分连皮带肉一起的,当时自己除了心疼和气愤,半点紧张都没有。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面对一个刚认识的人居然开始紧张起来。
眼看着驼原秋有些坐不住,梦翰莘抛开这些乱七八糟的感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盯着自己刚刚检查到的地方,眼神一凛,眼疾手快的将其吸出,当场摧毁。
而驼原秋被拔出针的地方,以伤口为中心点,开始出现血色的蛛网,看起来恐怖至极。
梦翰莘一惊:“不好!是鬼蛛的毒。”
立马拿起玉璀乾坤笔在那张不断扩大的蛛网上快速的画上一张符。
果不其然,最后一笔落下之后,驼原秋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再也坚持不住,倒向一边,被梦翰莘伸手扶住。
却因为完全使不上任何的力度,顺势就倒在了梦翰莘的怀里。
梦翰莘看他脸色苍白闭着眼睛,担心他会睡着,连忙摇晃道:“别睡,驼原秋原秋,别睡。”
驼原秋微微点头回应,示意自己没睡,只不过是浑身没劲。
梦翰莘抬头看着四周浓密的毒瘴,眉头紧皱。鬼蛛的毒最是恶心,只要周围有任何的毒物接触,都能成为它的养分,让毒性加强。
哪怕有符咒压着,但四周的毒瘴委实太多,待得久了,估计会冲破符咒。
看来要先带着他离开十六峰才行。十七峰那边等出去之后,再发消息通知他们吧,毕竟现在锻造师受伤了,十七峰也没有药师,进去也不能查看拨乱反正墙。
思及此梦翰莘拍了拍驼原秋的脸:“原秋原秋咱们马上就出去,你再坚持一下,等出去了,就有救了。”
没想到这个时刻驼原秋还想着自己此番前来的任务,艰难的伸手指着十七峰的方向,那意思就是还要去看拨乱反正墙。
梦翰莘叹气:“你现在这个样子也不能做什么,咱们先出去,等你好了再也一样。先把你这防御法器收起来。”
驼原秋也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不能起到什么作用,叹了一口气,缓缓的说道:“走没事这这法器会跟着我们一起能保护你。”
这话虽然说得断断续续,但梦翰莘听了却五味杂陈,尤其是最后那“能保护你”四个字。自己有多少年没有听到这几个字了。
自从梦家开始后下一辈。他就成了长辈,责任重大,整天都在想着如何保护这些晚辈,想着如何保护家族,想着如何加固零州封印。
可今日,这位才认识不到一天的嫡仙派驼峰主,就说了两次保护,一次是身体说的,一次是嘴上说的。
看着他现在脸色苍白,嘴唇发紫,一改见面时阳光朝气,笑起来那牙就算是在毒瘴中都能亮瞎他的眼。
如若不是他给自己挡这么一下,现在估计躺在这的就是自己了。
他有些好奇的问:“你我今日才见面,为何会替我挡那暗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