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孟文彬和陆以诚聊得很尽兴，他们喝了很多的酒，越聊越开心。

酒也早不限于肖潇拿来的那瓶，洋酒、红酒和白酒轮流着上。

肖潇和孟阡阡两人帮着王妈一起处理家务，有说有笑。

那一刻，孟阡阡竟然有种当年去曾遇舟家见父母时，感受到的那种普通人家的温暖。

她一时间怔忡了。

是不是她太偏执了，她偏执地认为那种温暖只属于普通人家，她偏执地认为只有普通人家的父母真心爱着自己的孩子，她偏执地人为人心是永远不会变的。

所有这些偏执，都纷纷打脸了。

她扶着喝醉了的陆以诚上楼，嫂子扶着已经烂醉如泥的哥哥上楼，她们俩对视，默契地笑了笑。

肖潇开玩笑道：“妹子，妹夫虽然要和你离婚，我觉得他有难言之隐。”

孟阡阡啐道：“连嫂子都被陆以诚收买了？”

肖潇摆摆手，说：“不是，他看你的眼神就像是看爱人的眼神。我也是过来人，我难道不知道？”

孟阡阡一瞬间有些脸红：“不可能的，他喜欢的那个人，我也认识。”

肖潇意味深长地问：“他亲口向你承认了吗？”

孟阡阡急急道：“我亲眼看到的！”

肖潇说：“傻妹妹，出生于我们这种家庭，难道还不知道眼见未必为实吗？”

孟阡阡一时说不出话来。

“想知道的话，就亲口问他啊！”肖潇扶着孟文彬先行一步上楼了。

孟阡阡架着陆以诚，小心翼翼地上楼，她第一次觉得三楼的楼梯太高了，她气喘吁吁地走五步停一停。等到终于看见陆以诚的卧室门，孟阡阡松了口气。

“陆以诚，到了。”

陆以诚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抬起头来，他迷蒙地四周环顾，看到了架着他艰难行走的孟阡阡。

他有些头晕目眩，脚底虚浮，他不自觉地斜倚到了孟阡阡的身上，孟阡阡瞬间觉得重了一倍。

孟阡阡低声道：“醒醒，陆以诚，我快没有力气了，一会我们都要摔跤了。”

陆以诚笑笑，干脆自己一点也不用力了，直接全身心地靠到了孟阡阡身上。

孟阡阡惊呼一声，连着自己带着陆以诚一起摔到了地板上，他全压在了她身上，好重。

也不知道陆以诚是真醒还是假醒。

真醒了的话就不会两个人都摔了。但要说假醒了的话，怎么他的手还护在了她的后脑勺上？

醉酒的人有那么多理智来用吗？

她正想问他，结果他抬起了头，她都能闻到他身上浓重的酒精味道，她皱皱眉侧头避开了。

陆以诚的手好大，轻轻地扭转她的头，她的视线被强制转了过来，跌入了他黝黑深邃的眸中。

她的心砰砰直跳，她觉得自己的脸上的温度在飞快地飙升，他要做什么？

她现在应该怎么应对才是对的？

推开他？她推不动。

用擒拿术？眼下她的手并不自由。

陆以诚的手指慢慢地抚过她的额头，顺着她的眉毛轮廓，她的睫毛，脸颊，滑落到她的嘴唇，他恋恋不舍地摩挲她的唇瓣，微微见她露了贝齿。

他喝醉了。

他的眼神像一个能吞噬海洋的漩涡，一点一点地逼退了孟阡阡的防线。他的声音极尽温柔：

“我拼劲全力，给你安定生活。我不惜粉身碎骨，一定护你周全。”

孟阡阡浑身一颤，这句话竟不是幻觉。这句话也是他对她说过，她遗忘掉的话吗？

她突然很想哭。

他的脸近在咫尺，他的呼吸带着浓重的酒精味，他用很慢的速度缩短他和她之间的距离。她的眼泪顺着两边落了下来。

陆以诚看到她的眼泪，他轻柔地擦拭她的泪水，低声呢喃：“别怕，有我。”

孟阡阡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她的手指学着他的样子，轻抚过他的眉眼，他的脸颊和他的唇，她的手微微颤抖，他的唇柔软而湿润，被她碰触的唇不安分地吸允着她的手指。

孟阡阡心跳加速，头脑一片空白，只想着要逃。

陆以诚宠溺地望着她，按着她要逃走的手，送回到他的唇边，他说：“别怕。”

他的声音仿佛有安神的作用，孟阡阡紧绷的神经一点一点地松懈下来。

她低声道：“陆以诚，我可以相信你吗？”

陆以诚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她的手，然后看上了她的唇，如樱桃般娇艳欲滴，他以手指为画笔，描绘着她的唇线。

“可以。”

孟阡阡鼓起勇气问到：“你，你爱我吗？”

听到这个问题，陆以诚笑了，他暧昧地问：“你说呢？”

“我不知道。”

陆以诚低声地笑，他一寸一寸地靠近她，一分一分地逼近她的唇，他说：

“如果不爱你，为什么要离婚呢？”

孟阡阡听懂这句话后，震惊了。

陆以诚真的喝醉了，他把自己当作了冷心心！

刚刚的欣喜、如愿以偿、爱慕，尽数变成了排山倒海的难过、难堪、绝望，孟阡阡觉得一阵恶心。

她会错意了，不……她根本早就知道他爱的是冷心心，她为什么要自取其辱，去和冷心心争高低呢？

就在陆以诚的唇快要碰到她时，她飞快地用手挡住了他的唇。她不能接受和一个根本不爱自己的人接吻，更不能接受她爱的人把她当作其她人。

她做不到。

“陆以诚，你该醒醒了！”

孟阡阡的语气骤然阴冷，如从千年寒潭的深处传来的浑厚钟声。

孟阡阡扶着陆以诚回到卧室，她面无表情地帮他脱鞋子，盖被子，关灯。她关灯前最后看了陆以诚一眼，他已经睡着了，呼吸声均匀，面容宁静，仿佛刚刚那个人行为有些醉意和失控的根本不是他。

自己上辈子大概没能做个符合规范的人，今世被惩罚受尽感情之苦。

所有的爱情，都是失去后才懂得珍惜。所有的亲情，都是千辛万苦才获得一点温暖。

孟阡阡觉得自己这一生，过得好累。

她好羡慕周莎莎，能够遇到爱她一生的曾遇舟，就算曾遇舟后来成为了精致的利己主义者，那也是为周莎莎，为他们的小家精致而利己。

她好羡慕嫂子，世家联姻随机性那么强，纨绔子弟普遍诱惑极大，却嫁给了两情相悦的哥哥。

她好羡慕瑗瑗，虽然没有在最巅峰的时候出嫁，但最后也嫁给了自己喜欢，对自己也很好的爱人。

只有她，一直都在求而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