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晴怀孕三十五周产检时，又被强制要求住院了。

蓝熙文急急地收了她进病房，下了一级护理的指示，许晴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求立刻马上报告他。

罗文星拉了蓝熙文到一边问情况。蓝熙文摇摇头，说：“许晴这胎，先天不足，胎儿宫内发育不全，羊水又太少，一旦出现胎儿宫内窘迫，就随时要剖了。住院放心一点，随时都能处理。”

晚上，许晴觉得有点闷，就走到楼下去散散步，顺便买点水果。

换班的护士来监测胎心的时候，正好许晴不在。

护士就先做其他的病人，打算最后再过来监测许晴的胎心。

这一轮监测完，正好遇到了个新收的病人，这个病人脐带脱垂，被救护车送过来。

脐带脱垂是急症，必须马上处理，蓝熙文检查了，说必须马上做手术把孩子剖出来。

因为是晚上七点多，人手严重不足，护士就急忙通知手术室，然后给病人做术前准备。蓝熙文值二线班，开好医嘱后就上了手术室。

护士刚弄好新收病人，这时又来了一个开了两指的产妇，护士急忙处理病人。

第二天交班的时候，护士发现自己没有给许晴做胎心监测。

她交班的时候就和当班护士交代了一下。听说昨天晚上四个新收，两个剖腹产，两个顺产。当班护士同情地看着她，说：“你运气真好，整晚没睡吧，快下班回去睡觉吧。”

等到当班护士给许晴做胎监的时候，已经距离本来要做胎监的时间过去了十二个小时。

当班护士按流程操作，没找到胎心。

她有点疑惑，又从头到尾找了一次，还是没找到。她听护士长说过许晴的胎心不太好找，上次在门诊的时候还是蓝熙文医生亲自找的。

她又试了一次，还是没找到。她借口说耦合剂不够，出去拿。她找到昨天白天上班的护士，让她帮下忙找胎心。昨天的护士笑她技术不到家，还得好好练练。

结果一操作，护士不敢相信，她没有吭声，镇定地出了门，一出门她就疾驰到医生办公室，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蓝医生，糟了，大事不好！六号床的胎心没有了！”

昨晚做了两台手术的蓝熙文刚交完班，准备去查房前抓紧时间吃个早餐。听到这个消息，他吃的食物没来及吞下去，直接全部掉回了一次性饭盒。他几乎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到病房，他抓起胎心监护仪，仔细地从头到尾从左到右地毯式搜索。

没有胎心。

许晴的胎心一贯弱一些，他又重新找了一次。

还是没有。

蓝熙文心急如焚：“立刻马上，送手术室剖腹。”

他冲出病房正好和罗文星撞了个满怀，他把罗文星连拖带拽到了医生办公室，刷刷刷开好了一大堆手术同意书麻醉同意书，他说：

“孩子可能保不住了，必须马上手术！”

罗文星没想到昨天还好好的，只是过了一个晚上，孩子就没了。他紧紧地抓住蓝熙文：“你一定要救回我的孩子！”

蓝熙文已经没时间管罗文星。他三下五除二开好医嘱，冲上了手术室。

蓝熙文用火箭速度完成更衣，刷手，换手术服戴手套等一系列动作。在他的授意下，护士用最快的速度把许晴送上手术室，麻醉师已经完成硬膜外麻醉，助手已经完成消毒铺巾等一系列操作，蓝熙文直接上台开刀。

他娴熟地一层一层割开皮肤、皮下组织、肌肉……

他没有浪费一分一秒，可把孩子抱出来的时候，已经没救了。

蓝熙文内心极度难过，他进行缝合的时候手止不住颤抖。助手知道许晴是蓝医生认识的人，遇到这事自然心里很不是滋味。助手主动要求自己来缝合。

他出了手术室，看到门外的罗文星，他摘下口罩，摇摇头：“没救回来。”

罗文星的脸开始扭曲，他冲过来抓住蓝熙文的衣领。他阴森森地说：“不是说你是最好的医生吗？不是说你会尽力而为吗？不是说你会保住我的孩子的吗？你连一个孩子都保不住，你算什么名医？你算什么同学？你算什么男人？”

蓝熙文有苦难言，他也有说不出的苦闷。他在临床多年，妇产科既是充满喜庆的科室，又是风险极高的科室。母子平安，一切好说，可是万一遇上了小概率事件，也有可能一尸两命。每一次遇到他无能为力的时候，他的心情不会比家属好多少。

医生，就是那个从死神里面抢人的职业。他没有百分之一百的胜率。有时候他能赢，有时候他不能。

他不是神，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人。他也有自己能力所不能及的时候。

蓝熙文没有抵抗，被罗文星来回摇晃，他闭上了眼睛，他也需要冷静。失去了孩子的罗文星发疯般地摇晃、捶打蓝熙文，他的脸极度扭曲，骂着各种难听的话。

蓝熙文默默地忍受着，直到罗文星被保安拉开，还在两脚对他飞踢。

回到医生办公室，蓝熙文查阅许晴的护理记录，他发现从昨晚七点后，许晴就再也没有监测过胎心，他给她开的是每四个小时监测一次胎心。他骂自己，昨天怎么不安排她直接剖腹产？就算在母体里多待一天孩子的肺部发育更好，但考虑到风险和效益，这明显是不成比例的。

昨晚他值班，来了两个情况紧急的病人，紧急做了手术，又来了两个产妇，护士没来得及给许晴监测胎心。

唉。

如果说许晴昨天没测到胎心是偶然的话，来了两个紧急病人又是一种偶然，来了两个要生孩子的产妇也是一种偶然。

所有的偶然，全部叠加在一起，就变成了必然。

许晴这一胎，本来是有机会能保住的，但最终因为这种种的偶然，最终遗憾地失去了。

这时，蓝熙文的手机响了，是林馥君的电话。他疲惫地按了接听。

“还没吃饭吧？我给你带了饭，我一会上来找你，你顺便帮看看小外的检查结果。你知道我的是个宠人科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