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一凡拿着书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苏小外,她不仅胆大包天用秋楹换走了她自己,提醒陆一凡,他是有家室有妻子的人,不要有那等龌龊的想法来找她。
她又把自己的书送给他,告诉他,她今生无意再与他纠缠。
她痛恨以爱之名伤害他人,这是暗讽他和罗文星是一路货色。
如果他真的存心像陆以诚一样,她从心底里鄙视他。
陆一凡内心的怒火,突然就消失殆尽。他一定是疯了,明明是他说要和她一刀两断,他还强迫她拿了分手费,他却在每一次见她都控制不住自己。
“失陪,稳住秋小姐。”陆一凡恢复了日常冷淡的声色,简单地吩咐。
他孑然一身,去了四季酒店。
前台见到他,礼貌地鞠躬,叫了声“陆先生”,就把他的房卡给了他。
“另一张房卡什么时候被领走的。”
前台看了看时间,回答:“十五分钟前。”
“进去后,再出来过么?”
前台显然没有预料到陆一凡有这一问,有些发愣,她仔细回想:“她穿的是黑色的蓬蓬裙礼服,没有印象出来过。”
陆一凡点点头,把台面的房卡移到自己的身边,看了看上面的房间号,这才取走,酒店服务人员告诉他另外两台电梯在做保养,只能搭乘号梯,陆一凡问“还有多久保养好”,保安回答至少半小时。陆一凡点点头就上了电梯。
3304是四季酒店的高级套间,三十三楼总共就八间。电梯“叮”一声提示三十三楼到了。
她穿的黑色蓬蓬裙,陆一凡记得是去年,家宴前他带她去挑的,当时他特地逗她,让她付了钱,看她那气急败坏的样子,他就觉得很愉悦。
他抬头看了看指示牌,3304房往左拐弯。他的皮鞋踏上了柔软的暗红色地毯,这里,她十五分钟前走过。
他打量了毫无印记形变的地毯,想着自己的脚印盖在了她的脚印上,心底一瞬间的柔软。
3304房的香槟金色门牌号泛着冷光,蓦地闪到了陆一凡的眼睛。
他刷了房卡,却没有马上进去。
她还在里面,和他,隔着一扇门。
这扇门,是他和她的天壤之别。此刻,一向冷静果决的陆一凡,都不免有些不敢面对门后面光芒万丈、正气凛然的苏小外。
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只偶尔听见马路上传来的汽车鸣笛声,更显得他手表的嘀嗒声,清晰震耳。
时间一秒一分地过去,陆一凡自嘲地笑笑,一手紧张地插进裤带,一手按在了门上,他的手心全是汗,他的心跳被无形中放大,而他的胆色却因此龟缩到极小。
他终于下定决心,又重新刷房卡滴开了房门,几乎与此同时,隔壁的房门也传来开门的声音。房间里穿来了音乐声,他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进去,眼角瞥见了隔壁房间的女人穿着一身白色瑜伽服,戴着鸭舌帽,帽沿压得很低。经过他时还低头致意了一下。
他没顾得上和别人寒暄,径直进了房间,门合上的那一瞬,门外的女人加快了脚步。
“小外?”陆一凡试探着叫她的名字。
没有人回应。
陆一凡走到办公桌面前,看到上面放着一个ia。ia里面循环播放着一首,是日语歌。
ia旁边,有一封信。
陆一凡有不好的预感,他大声叫苏小外的名字,并把套间里的每个角落都找遍了。
没有人。
陆一凡急忙打电话给前台,问那个穿黑色蓬蓬裙礼服的女孩子走了吗?前台礼貌地回复他“没有”。
进去了,还没有出来过。电梯两台在保养,只有一台在用,他上来的时候没看到她,说明苏小外还在酒店的房间里。
可她怎么会不在?难道凭空消失了?
陆一凡拿出手机拨打苏小外的电话,此刻他真是又惊又怒到极点。电话接通后他觉得自己会忍不住爆粗口骂苏小外。
“你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陆一凡:……
他今年满二十九岁,从没有哪一次那么狼狈过,他强迫自己冷静,此时,他终于把注意力转到了桌子上的ia和信上。
这时单曲重复正好到了开头。
ygrauain
我的毕业礼……?
陆一凡的日语还不到听得懂日语歌的地步,他颓然地坐在椅子上,拿起了ia,仔细一听,他发现这首歌的声音,竟然是苏小外的。
他又被惊到了,他那波澜起伏的心情随着她的声音渐渐平静下来了。大约是考虑到他的日语水平,每一句歌词下面都有双语翻译。
能与你相遇真是太好了。
如今只剩下我一人。
痛苦的时候,是你在身边陪伴着我,度过难关。
就算分离,也不会沮丧。
真的爱过你。
那份和你一起的青春,永不褪色。
什么时候才能像少年时代一般,洒脱地说再见呢?
以后还会见面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
他颤抖着拿起那封信,信封是粉蓝色,上面没有署名。他翻到背后,揭开三角的封口,他闭上了眼睛,抽出了里面的信。
一折一折打开,是她那潇洒凤舞的字迹。没有写敬启,没有落款,自从她和他一起经历了家族的质疑后,她越发谨慎了。
她留给他的最后一封信,竟只有寥寥数行。
你要保重。
护她爱她。
不要找我。
这才是我爱的你。
我从这段感情中毕业了。
请祝福我。
再见,再见,再也不见。
他颓然地倒在椅子上,任由难过肆虐。很久很久,呆到暮色四合,他才想起秋楹还在penhuse等他。
他把信和ia都拿上,重新回到了penhuse。他强打精神回到了包间里。
“凡哥哥,你回来了。”秋楹坐在了一侧的位置,看了他一眼,又指着外面的风景道:“这里视野真好。”
陆一凡看一桌的菜完全没动,早已冷透,叫人撤了,重新上热菜。
“我从很小的时候,就一直追着凡哥哥的背影了呢。那时候大家都说凡哥哥对感情是玩世不恭的浪荡公子,每个女朋友都是交一阵子,就分手了。”秋楹笑笑:“可我知道,是凡哥哥拿来骗家里长辈不用操心使的障眼法。”
“我一直在心里给自己鼓劲,我一定要快快长大,长大到能给凡哥哥分忧解难。”
秋楹抽了一张纸巾,自己先笑了起来:“我这一厢情愿的想法是不是很好笑?我都笑出眼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