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太老爷收到闻昭照传来的信息,知道他找到了要找的人,心中高兴,当时只说了两个字“高兴”。
下人看到闻老太爷去了闻家藏宝阁,老太爷百岁老人了,身体还硬朗着,二十年前花白的头发,现在开始转黑,最近还新长了两颗牙齿,这都是咄咄怪事,虽下人们私下也议论这些反常之举,但因他为人豁达,对下面的人宽厚,大家还是把那句想说的“反常为妖”的话生生切了。
闻太爷是君子,以君子之道待人接物,这是下人们喜闻乐见的,能长寿自然是更好。
在下人们的记忆中,闻太爷几十年没去藏宝阁了,以往每每闻太爷去藏宝阁都是因初元大陆有大事发生。下人们看到闻太爷去了藏宝阁心中就不安了,不知道初元大陆又发生什么大事。
每每初元大陆发生重大事件,不论是天灾还是人祸,都令数以万计的民众不得安宁。上一次朝廷动乱,中原百姓游离失所,在流浪数年后方安定下来,如果再发生变故,不知道何时才能安宁。
下人们不是修行者,在天灾人祸面前都是无能为力,他们唯求天下太平。闻老太爷这一脉都是修行者,在闻家庇护下,他们还能苟安,但家人就只能听天由命,也许自己躲过大灾后,却发现家人都不在了,成了孤家寡人,这是很可怕的。
因为有此担忧,闻太爷去了藏宝阁消息不胫而走。
闻昭照的父亲闻重阳从北疆回府,就听到了下人们私下议论,便召集众人训话,说如再听到有人私下捕风捉影,就滚出闻府。这个时期可没人想离开闻家,况且他们去外面讨生活比在闻家差远了,闻重阳一向言出必行,他发话后,下人们才安静下来。
闻重阳安排人将他带回府中的东西收好,他自去藏宝阁见闻太爷。
闻太爷入了藏宝阁就再没出来,这都有五六天了,闻重阳初听这个消息也是忐忑不安。父亲的这种非常举动,让他预感到暴风雨要来了。
闻家藏宝阁比三清观的气派了许多。阁有七层,占地数亩,宝阁外又有数亩空地,总面积约有十亩。宝阁外空地并没开发利用,堆放着建筑垃圾,每当春天来临,就是绿草茵茵,开满不知名的野花,寻食的鸟雀、寄宿期间的虫类倒也令此处不那么寂寞。偶尔也会有野兽前来捕食野兔等小动物,每每此时,阁中就会传出一阵哀婉的乐音,野兽一旦听到此声,就会乖乖离开,此处其实已形成一个小生态系统。
闻家总管就住在此处,闻家总管是比闻太爷还神秘的存在。他比闻太爷年长,但看起来年青许多。身板虽瘦小,但永远都是那么硬朗。
闻家总管大人,下人们一年也难得见这回,这很不正常。下人们认为,这个总管才是闻家老太爷,他只有在闻太爷临事不能决时,才显身,当他代闻太爷决定后,闻家人无一例外都会遵从。
“父亲,昭照可有消息传来?”闻重阳进阁后看到父亲和总管正对弈,二人杀得难分难解,专注于棋盘,就是闻重阳进来,他二人似都没有发现一般。
“你回来了,很好。”闻老太爷闻言方停下,看着还没洗去风尘的闻重阳说。
“孩儿刚回来。”闻重阳据实回答。
“北疆情势如何?”管家先问道。
管家看起来是比闻老太爷年青,他的须发皆黑,虽人看起来单薄了点,但一双眼却是炯炯有神,这双眼似乎就能看破人所思所想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闻重阳其实是怕这位管家的。管家深不可测,他认为,就是父亲对管家也是尊敬有加,从小就让他以见尊长礼待之,就是父亲见管家礼数也从不懈怠。管家对他父子二人虽也是客客气气地,闻重阳还是感觉到管家并不认为闻家父子二人礼数过了。
“北疆在陆千里治理下,民富兵强,荒强者羡慕北疆富庶,又结盟奇袭,陆乘风就以守株待兔之法,将他们统领擒获,又施以安抚之策,荒之众,暂且还不会妄动。”
闻重阳以经商为名行走四疆荒,各地情形他还是有个基本了解。
“南疆情势如何?”管家听说北疆情势大好,似很欣慰,将手中棋子放下,开始询问天下事。
“自定国公崔静被朝廷以叛为名诛杀全家后,南疆一直不太平,但因南疆贫脊,近十年镇守南疆官吏又都想着如何盘剥百姓,不思如何带领民众富强,就是荒之人也不愿南下,南疆虽军政最松散,域内民众私斗不断,边境却是最安全的。”
“定国公一家枉死,朝廷至今没有定论,实属可恨。”闻太爷长叹道。
“定国公与吾交厚,朝廷自是视为眼中钉,怎么能为其平反。”管家淡淡地说,“传言定国公并非全家枉死,他的儿子崔瑾尚在,吾派人四处打探,至今没有消息。”
“昭照所寻之人可就是他?”闻重阳问。
闻重阳知道管家和父亲令闻昭照入三清观的目的:寻找他们要保护的人。
闻重阳一直很好奇此人是什么身份,能让闻家最有权威的二位长者派闻家长孙出面找寻、保护。闻昭照虽在修道方面有天赋,但他离大陆强者还有一定距离,要保护一位重要人物谈何容易。
“不是。”闻老太爷否认,“昭照已经找到。现在的他修为在昭照之上,能自己保护好自己,你无须为昭照担心。”
闻重阳知道父亲明白他的心意,让闻昭照亲自涉险,不仅他不放心,闻老太爷也不放心。就是如此,还是令闻昭照进了三清观。闻太爷的决定无疑就是纵使没有孙子也不能没此人的稳绝之招,可见要找的人身份多么重要。
“如此甚好。”闻重阳听父亲这么说,方暗自舒了一口气。
“昭照此行收获颇多,不仅找到了要保护的人,还结识了几位有趣的朋友,好事。”管家乐呵呵地说。
“是好事,我也想见见他的这两位小友了,特别是那个柳三成,他太有趣了,按他的年龄和经历来看,他是崔瑾的可能性很大。”闻老太爷心情还真不错,如果柳三成真是崔瑾,那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有这个可能。果真如此,就是天见可怜崔家,为崔家在这世上留下一点血脉。”管家说着不胜唏嘘,他眼中还泛起了泪。
“人在作,天在看,天不会无视人间正道泯灭。”闻重阳说。
定国公一家数十口被朝廷以莫须有罪名诛杀,还诛连三族,上百口人鲜血令断头台血腥味经久不散,断头台常常阴风四起,让人不寒而栗,就是郐子手也怕再上断头台行刑。世人都说那是这些被怨杀的人怨气结成,什么时候沉冤昭雪,什么时候怨气才能散尽。
人们传得玄,官府也心虚了,另择地建新刑场,老刑场从此成了废墟。
“如果他是崔瑾最好,如果不是也无妨。”管家说,“有昭照他们三人在观中,那人定会安然无恙。”
“先太子真还活着?”闻重阳问。
他从父亲和管家口风中嗅到了味,闻昭照要找的应该就是段至誉,看来段至誉当年被三清观主救走并非空穴来风。
“找了这么多年,终于找到了。天不负吾等忠心。”管家喟然长叹。
“终可告慰娘娘在天之灵。”闻老太爷也是不胜唏嘘。
“既然是这等好事,自然要庆贺,还请二位长者移步出宝阁。”闻重阳说。
“你我二人出去好好喝两杯。”
“好啊。”
爽朗的笑声惊起在草中觅食的鸟虫,引起一阵和鸣,一时,静谧的宝阁热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