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柳如浔随便找了一个客栈歇下,今日与怀公子相遇相识的画面一遍遍闪过脑海,脸颊上好不容易熄灭的火焰又隐隐跳动起来,闭上眼睛,甚至还能感受到那若即若离的檀香味抚摸着她的灵魂。另一边,让柳如浔芳心暗许的沃怀公子嘴角含笑步履轻快地走在回府的路上——那是他从未有过的轻松与愉悦。又拐了两个弯,沃怀这才放缓了脚步,昂首看了看眼前庄重气派的宅邸,叹了一口气,仿佛攒足了力气般,将那含笑莹莹的眼神与微微勾起的嘴角自面庞上撕扯而下,换回了一如既往的、沾染着血腥气的幽冷,脚步仿佛分外的沉重,跨过了那道门槛,他知道他又变回了那只困在牢笼中的野兽。
还未及至书房,怀公子,不,现在应该是六皇子殿下,就被一个侍卫拦下,覆在他的身边耳语了几句,那原本也许是装出来的冷傲,如今又增添了好几层冰霜。摆摆手打发了侍卫,赵瑾瑜加快了步伐向着书房走去。
“混蛋。”赵瑾瑜的责骂声并不大,却足以让跪在堂下的人颤抖不已。“钱百万死了这么重要的事情,我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呵,亏了钱百万还是我的人。”
皇帝听闻钱百万去世的消息,没有多做犹豫,便一道圣旨派遣了一位自己曾经结识的商人老友奔赴沧州接替了这个倒霉胖子的工作,速度之快、决定之果断,就好像皇帝早就想好了要找人接替他一般,着实让堂下的大皇子眉头一跳。不过仔细想来,倒也没什么稀奇的,哪个皇帝不想把这天下的财富牢牢掌控在自己的手里。赵宸逸拱手打算告退,其实他此行本来也没有将自己的人放到这种风口浪尖上的位置的打算,在这种敏感时期,如此赤裸裸的暴露自己的野心显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刚退两步,正要转身,皇帝沧桑的声音飘然传来,叩击着赵宸逸的耳膜,“逸儿,信陵君弃了侯赢,可是错了?”赵宸逸被皇帝这仿佛是突发奇想般冒出来的问题问的一怔,思索片刻,微微一笑,用他特有的谦和温润的声音开口道,“儿臣只知道,士为知己者死。”
……
“你立刻去沧州,我要事无巨细的知道沧州到底发生了什么。”转向另一个暗卫,“你去查一查,这件事情是如何传到皇帝耳朵里的。”赵瑾瑜的声音冷冷的,传达不出一丝属于活人的生气。这么多年一步步的苦心经营,眼看就到了可以连本带利的讨债的时刻了,操纵了这么久的这盘棋,竟然有些不受控制了,淡定从容的面皮之下,包裹的是不断翻涌的焦灼与不安。赵瑾瑜攥紧了拳头,骨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我受够了这种坐立难安的生活,很快,我要把你们全都送下地狱。”
不多时,一个暗卫闪身而入,六皇子手边茶杯上升腾的白色水雾,被这黑色的人影吓了一跳,挣扎着转了两圈,消失不见了。
“殿下,今天大皇子进宫去面见过皇帝,大皇子走后传旨的太监便出了宫,所以钱百万死去的消息应该是大皇子带过去的。”“赵宸逸。”六皇子咬了咬牙,仿佛可以把这三个字咬碎。那暗卫看了六皇子一眼继续道,“属下还查到,今日芮府大小姐芮清莯去了大皇子府,不多时,大皇子便入宫去了。”
又是芮府。
赵瑾瑜心底一阵烦躁。芮清莯是贺珩澜的未婚妻,看来这次的事情,是姓贺的一手策划的了。赵瑾瑜用极轻的声音念到,“留他活着,真是个错误。”那侍卫从怀中掏出一幅画,双手呈给赵瑾瑜,“今日有一陌生女子去过芮府,口音不是本地人,芮清莯的消息多半就是她从沧州带过来的。”接过画卷,另一只手一抻,宣纸便被粗鲁的舒展开来,画上勾勒出的女子仿佛是一辆飞驰的马车,猝不及防的撞断了赵瑾瑜的某一根神经,他的眼皮狠狠地跳了一下,“柳如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