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的自己去采药？”

沐鄞晨有些蹙眉，郭老已近半百，腿脚又不好使唤，哪里能去山上，现在竟然摔了。

“为何不叫人去？”

伙计看了那些在忙活的弟兄们，重重的叹了口气：“沐二小姐你有所不知，郭大夫脾气执拗的很，我们也说了叫人去采，可他却不依，说我们哪里懂得，若是采错了又要再去一趟……”

沐鄞晨抿嘴，她虽然不是很清楚其中缘由，却也知道待在这里的都是医术极好的，却甚在年轻，怕是郭老觉得他们资历较浅难以服众，这才自己去山上采药，这普通老百姓最看重这点。

罪过。

“既如此，这济世堂现在是谁在看诊？”她看了眼手臂，现在得先抓紧医治才行，她担心在拖延下去，不乐观。

“是郭家的三小姐郭禹汐，别看年纪小，实际上是个小神医，顶出名的！”说到郭禹汐，伙计眼里露出钦佩，沐鄞晨从他的眸中也能看到许多的赞许。

郭家的三小姐？

沐鄞晨愣了愣。

“诺，就在那儿。”

顺着他所指的目光，沐鄞晨很快就看到郭老时常坐着位置上多了一个白裙小姑娘，此时正与病人聊着，小姑娘的面庞素雅干净，叫人看着舒心。

郭家她是知道的，医药世家。

那个家里出来的基本上都是医术极高的，有的甚至是宫里的御用太医，几乎没有人去质疑他们的医术。

她瞧着那姑娘，虽小的很，处事却异常冷静，倒是让她不能不对她刮目相看了。

郭禹汐处理完最后一个病人，正打算歇下，却感受一道视线望过来，不免侧身看了去，只是这一眼，便觉得少女气质出尘，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对如水一般的眸子。

这应该便是老爷子破了规矩帮的那位沐鄞晨。

她只淡淡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沐鄞晨眼中划过一抹惊讶，小姑娘竟莫名与少年如此相像。

“可是手臂受了伤？”轻柔平淡的声音响起，沐鄞晨怔了怔，隔得如此远，她只看她一眼便知晓，不免有些佩服。

“嗯，脱了皮。”她点头，朝她过去。

入座。

郭禹汐抬眸看向她，语气依旧平淡：“伸过来我瞧瞧。”

见她伤口已经与衣物黏在一起，郭禹汐有些皱眉，很快的拿起一旁的剪子手起刀落，沐鄞晨只是轻微的皱眉，没一会便舒展开来。

郭禹汐细瞧着伤，目光缓缓抬起，“一会要清洗消毒，会疼。”

一听这话，沐鄞晨神色有些不自然。

“我去准备，你先在这里坐着吧。”

沐鄞晨抿嘴，缓缓的点头。

她觉得前两次的痛不算什么，眼下却是叫她有些害怕，消毒太过刺激，她觉得不如再像之前那样也好，偏生这次蹭了皮，又有土和沙粒……

见她回来，沐鄞晨身子立马绷的直直的。

“放松些，我会尽快处理完伤口的，但期间也免不了些疼痛，必要时还请二小姐尽量忍着点，毕竟附近也有些在休息的病人。”

郭禹汐的话，沐鄞晨再害怕也是理解的，毕竟这里是医馆，也有些病重的在休息，若是自己大喊大叫，只怕会惹得那些人头疼不已。

“我会尽量不出声的。”

“尽量小点声就好了，毕竟我也知道这种事对女孩子来说太难了些。”

“嗯。”

郭禹汐抬起眼来看她，“我便开始了。”

说着，她便将进了盐水的纱布在沐鄞晨臂上擦拭，期间沐鄞晨眉头紧皱，片刻又缓了下来，如此反复。等到伤口清洗干净，郭禹汐又拿了条纱布过来，这次是用烧酒，她愣了愣，别过头，不敢去看。

纱布再次擦拭。

她倒吸一口气，紧咬着下唇不作声，另一只手却是在拼命握拳，希望这一切快点过去。

见她半天没发出动静，郭禹汐眼底划过一抹惊讶，当她看到她手底下的动作时，当下明白了什么。

消毒结束。

沐鄞晨终于松了口气。

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离死不远了。

郭禹汐看着她。

少女额上渗着细汗，白皙的面庞又有些苍白，唇瓣干裂，那只蜷缩的手打开，隐约可见红色的印痕，却没有叫出声。

她眨了眨眼。

沐二小姐当真与传言不一样，难怪爷爷会破了规矩。

她把纱布拾起，吩咐人将东西带下去，又从怀里拿出一只白色小瓷罐，罐身上写着“软玉膏”三个黑色小字。

她看了眼她的伤口，挖出一大块涂了上去。

凉意袭来。

沐鄞晨只觉得臂上瞬间不疼了，反而鼻尖有股淡淡的清香。

“这软玉膏便给二小姐了，二小姐回去再涂个一两次就可以恢复了。”郭禹汐将小白瓶递了过去，随后又在纸上写了些注意事项，那认真严谨的模样让沐鄞晨有些惊讶，不过却是片刻的功夫又恢复了过来。

郭家确实厉害。

不过仔细想想，郭老也姓郭，是巧合吗？

她抿嘴。

也罢，郭老不说的事情她去想又有什么意思，只等着郭老哪天想起了亲口告诉才好。

“谢谢郭三小姐了。”

郭禹汐点点头，转而继续做手里的事了。

……

从济世堂出来，天色阴郁。

她抬眸望向天空，有些不安。上一次她崴了脚天外下起倾盆大雨，这一次她伤了手臂，但愿别下雨才好。

行至巷口，天外开始下起绵绵密密的雨。

沐鄞晨努了努嘴。

自己是乌鸦嘴不成？

青儿立在车前，见她过来，赶紧把伞给她撑上，这才看到她臂上缠着几圈纱布，有些心疼：“小姐……疼不疼？”

沐鄞晨一愣。

随即笑了。

“没事，不疼。”

“小姐……”青儿有些想哭，那会子崴了脚，小姐还会叫呢，现在这样竟叫人心疼了，她还是希望小姐能够叫出来，不要憋在心里。

这些个时日她算是看明白了，小姐不再傻了，反而多了股精明劲，倒是个好事，虽然先前的事想不起来，不过现在这样也算是最好的了，她希望小姐不要再出事，可是却总有些人靠过来，小姐如此变化，怕也是逼不得已。

若是自己有能力就好了，这样小姐也就不会接二连三受伤，逼的自己强大。

一时间，她陷入深深的自责。

沐鄞晨出声提醒：“青儿，若是不快点回去的话，你家小姐要着凉了。”

“啊，奴婢这就叫车夫回去！”

青儿后知后觉。

自己竟在这里发起呆来，她有些懊恼，小姐刚才淋了雨，雨水染湿了衣裙，哪里还能耽误，她这个没脑的！

她赶紧朝外面喊着回府。

沐鄞晨无奈。

不过她却是讪讪看向自己的手臂。

罪过，她下次还是不要在心里说什么糟糕的话，不然都当了真。

索性她小心护住了，虽然有些地方湿了，不过是边边角角，但回去还是再换一块纱布，以防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