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了半天,沐鄞晨也真觉得有些累了,她往石椅上坐下趴在了桌面,竟然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梦里,十二岁的男孩子,穿墨色锦袍,正临窗而书写,一个小小的身影穿过两道雕花照壁,手里捧着红色食盒,步履轻盈,眉眼弯弯。
小姑娘俨然是她,又不是她。
他?他是谁?为什么她看不真切他的模样?
只见着墨色锦袍越变越远,定情再看哪里还有墨色锦袍,唯有一身银白长袍。
那人款款回身,在漫天飞舞的梨花中绝世而独立,眼前落下那一树的洁白,男孩垂眸,雀扇般的睫羽不染纤尘,他伸手接过了那朵梨花瓣,凤眸流转,似有悲伤。
三千墨发在风中肆意,他抬眸,波光流转,光华灼现。
武曌高?
怎么会是你?
沐鄞晨猛的从梦中惊醒,睁开眼,却对上了梦里的那双眸子,此时哪里有什么悲伤,平淡无奇。
“你怎么会在这里?”沐鄞晨猛的起身,往后退了退,身后早已经被冷汗浸湿。
她真是魔怔了,梦里梦外都是他。
是不是要去庙里上香,去去。
武曌高挑眉,语气慵懒,“怎么,睡得不好?”
冷静过后,沐鄞晨才发现这回廊是连着祠堂和后花园的。
而书房坐落在祠堂的一侧,偏西北角。
“挺好的,梦里什么都有。”沐鄞晨微微瞪了眼他。
“做噩梦也算好?你的品味……”武曌高一副不敢恭维的模样,沐鄞晨气不打一处来。
这臭小鬼果然是欠收拾。
“宴席散了,可是有事找?”沐鄞晨又坐回了石椅,抬眸睨了眼他便又收回了视线。
言下之意是,宴席已散,没事便请回。
武曌高盯向她。
少女双手托腮,目光眺望莲花池,一副闲情雅致的模样。
“不欢迎?”
沐鄞晨回眸笑道,“怎么会,王爷多想了。”
微风吹落一瓣梨花,温柔地落在少女的垂挂髻上。
武曌高漫不经心地替她拂拭去梨花瓣。
沐鄞晨的身子有些僵硬。
她抬了抬眉眼,对上一双如墨的眼瞳,一股异样涌上心头。
她别过头,不去看他,“男女有别,你也该忌讳些!”
“怎么,都一处睡过又牵过了,有什么不可以的?何况,不是说比你小,不可能么?你在怕什么?”武曌高挑眉,狭眸里盛满挑剔,“还是说,你根本不觉得?”
沐鄞晨羞红了脸,有些气恼,“我自是觉得的!”
武曌高冷笑,没有多言。
沐鄞晨眉间微蹙。
他怎么知道自己那天说的话?
沐父沐母那天问她关于他的事,她为了让两人舒心,就说他比她小,两人不可能,这才缓了气氛。
只是这番话是在他走之后说的。
难道……
沐鄞晨眼中快速闪过一抹厉色,“你派人一直监视我?”
“监视?放眼京都敢说本王监视你的,恐怕没有人。”武曌高顿了顿,有些意味不明的看着她。
不等她多想,武曌高已是将眸色收敛,“京都那么多女人,你这样的……”
说到这,他顿了顿,终是没了下文。
沐鄞晨气急,“我这样的怎么了?”
对上武曌高,她总是控制不住脾气。
武曌高打量她,模样确实不俗,也难怪外面的人都说沐家小女长得一副倾城之姿,不无道理。
视线缓慢下移……
沐鄞晨立即捂住了胸口,“臭小鬼,看哪呢!”
武曌高挑眉,“你觉得你有什么地方值得本王看的?”
沐鄞晨:“……”
她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
她现在这身材虽不至于太平,但好歹也看得过去啊!
她有些不悦,“我会长大的,别太小瞧人!”
话一出口她有些愣了。
怎么都觉得不太对劲。
想要改口已是来不及。
武曌高噙着笑意,有些意味深长。
“本王等着。”
沐鄞晨:“……”
“今天天气真好。”
沐鄞晨有些讪讪,转移了话题。
武曌高盯向她,半响嗯了一声。
空气凝滞。
沐鄞晨挠了挠鼻子,面上虽没有过多表情,心里却是在进行一番挣扎。
自己刚才在胡乱说些什么!
简直是愚蠢至极!
她有些懊恼。
远处,一些奴仆正听着夏管家的吩咐搬运着缎面盒子,是今天来宴席的世家送的礼物。
沐鄞晨的目光瞬间被琳琅满目的东西所吸引,双眸弯成两枚月牙,她还是第一次收到这么多礼物。
她突然有些好奇他送了什么,这么想着,话也就脱口而出,“你备了什么礼物?”
少年目不斜视,没有看她。
“与其问,不如自己看。”
沐鄞晨一噎。
确实。
然而还不等她说什么,耳边又响起一句,“礼尚往来,我的礼物呢?”
沐鄞晨一愣,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他。
好好的,照他这么说法,自己办的宴,每一家都得回礼不成?
沐鄞晨勉强笑道,“你的礼物,可是要我回礼?”
武曌高优哉游哉,不置可否。
沐鄞晨一口血闷在胸口,禁不住又瞪了眼武曌高。
武曌高却是漫不经心地道,“本王宴席没吃。”
沐鄞晨噎了噎,有些懊恼,“我知道了,不会忘了你的回礼。”
“是礼物。”
“……”
“别随便拿着一些充数,本王嫌弃。”
他不冷不淡的扔下一句话,扬长而去。
沐鄞晨瞠目结舌。
今天这人真是莫名其妙!
回到后花园,沐鄞晨注意到赵太尉脸色不好,对赵延卓劈头盖脸的一顿骂,罗锦如则是站在一旁有些焦急,好几次想要出声阻止,却被赵太尉厉声打断。
这是出了什么事?
沐鄞晨一顿,抬脚走了过去。
“这是怎么了?”
见她过来,罗锦如赶紧过去将她拉至一旁,小声的把今天发生的事与她说了一遍。
沐鄞晨微微惊讶,“你说赵延卓是登徒子?”
罗锦如摇摇头,云髻上的珠钗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发出清脆的声响,“不是,是荷叶误会了赵公子,迎面打了他一扫帚,我趁着他醉酒厉害,识不清人,与赵太尉说是他喝了太多酒晕倒在地,我们主仆路过带了回来,我以为他父母该是心疼的,哪成想会是这样……”
说起这个来,罗锦如心中有愧,又偷偷地望了眼赵延卓。
她没想到赵太尉如此严厉不给情面,若是知道这样,她定会将他带到一旁清醒了再送过来,也就不会叫着他被赵太尉当着她们的面骂起来,那得多丢人!
都是她的错。
沐鄞晨心中轻叹,好生安抚了罗锦如一番,这才上前阻止了赵太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