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府。
沐鄞晨给苏瓷做了菜,又聊了许久才与她分别。
她揉了揉胳膊,正准备回悦晨居,卫子娴身边的尧妈妈笑着走了过来,“二小姐,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她亦步亦趋跟在尧妈妈身后,心里一时想不出来是什么事,不过也不去多问,只是静静地跟着。
沐府安全,没有什么府宅暗斗,她倒不必担心面临什么难题。
尧妈妈在前面领路,原以为二小姐会问些什么,她也做好了准备,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身后人问话,不免惊奇。
好奇心使然,二小姐从来如此。可如今竟是耐着性子什么也不问,也不吵闹,当真是变化大极了。
她领着沐鄞晨进了屋,笑道,“小姐先坐着,奴婢去禀了夫人。”
沐鄞晨点点头。
她给自己倒了杯水,四下打量,目光落在远处的花梨大理石大案。
案上磊着各种字帖,并着上好歙砚,黑檀木竹节知了笔筒,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旁边放着一盆郁香。
郁香长势极好,花茎笔直,亭亭玉立,花苞上有紫粉和橘红两种颜色,十分稀有。
她一顿。
这个品种的郁香她听说过。
它可是紫金国国内的国花,现在在这里,岂不是说武曌玉来过了?
她所有的事都记得,可为什么独独忘了他?
不等多想,她就闻到淡淡的兰香,听到轻轻的脚步声和窸窸窣窣地衣裙摩擦声。
卫子娴素爱兰,常用兰花口脂,身上衣料也是用着兰花香薰,身上总有着一股兰香。
沐鄞晨望去,举止优雅的端庄妇人走了进来。
“晨儿,让你等久了。”卫子娴带着歉意看着她。
沐鄞晨摇摇头,迎了上去,“娘,这么晚了,可是有什么事找?”
“我听说了,昨日太子派了人,晨儿可是还未放下?”卫子娴拉着她的手坐下,语重心长,“娘知道近日你变化大,退了婚也不曾吵闹,可娘不希望你做给我们看。你若是还喜欢,娘便让爹与你争取,如了你愿。”
沐鄞晨一愣,随即反手握住她的手,“娘,您知道我脾性,我若是放不下,就不会应了他退了这门亲。从前我是被猪油蒙了心,现在早就清醒哪里还会再犯傻。我与苏小姐一同去卢园,只不过是遂了从前的心愿,您知道,我之前从未去过,如今有人陪着,自当欢喜。”
卫子娴听着心里放下了许多,却还是正了正神色,“你如今大了,做什么有自己的规划,这是好的。所以娘现在只想提醒你一句,离太子远些,莫要与他再染上关系。切记。”
“我晓得。”沐鄞晨点头,骤然想起前些日自己在书房暗门里看到的悬黎,那木雕盒放在牡丹图后,是洪玉国进贡过来的。
她知道是珍妃的东西,如果皇后当年是被陷害的,那么她可不可以认为这悬黎是皇贵妃所取,栽赃给皇后?
现在想想,有几分意思。
当年选秀,皇后卫玉琳和皇贵妃陆娴是一同进宫,两人家世容貌才情不分伯仲,但最后是卫玉琳封为皇后,如果说记仇生恨,倒是可以理解。
她知晓陆家主母江婉凝膝下两个女儿,江家曾养出几代皇后,从小在江家长成的江婉凝自是希望两个女儿也能嫁入皇宫,飞上枝头。
可她记得陆娴是在封为皇贵妃时,陆清晚才被送去宫中……
她给卫子娴斟了杯水,带着笑意道,“说起来,我今天与苏瓷去了兰慧斋相中了一块玉石,那玉奇特,泛着夜光。我寻思着,若是祖母生辰未过,我倒是想买来送给她老人家,一定极好。”
卫子娴的心情复杂,道,“买什么美玉,你祖母那里不缺,你能过去看她便是最好的。”
“我知道了。”沐鄞晨点头,心道是她不愿多说,想起今天南市花月堂买来的千株雪香,于是拿了出来,“这是花月堂新出的玉兰香膏,我闻着不似玉兰的浓郁,也不似雏菊的淡香,不过淡雅清甜,特意买回来给您,看看喜不喜欢。”
卫子娴一愣,心里感动,“晨儿有心了。”
……
从兰蕙院出来,天外落起绵绵密密的春雨。
冷风穿过单薄衫裙。
沐鄞晨打了个寒颤。
白日里艳阳高照,天朗气明,晚上竟也会下雨?
她心里腹诽着,一路提着裙摆狂奔回去。
雨势渐渐大了,染湿了少女的后背和裙裾,就连绣鞋都湿透了,穿着十分不舒服。
空气中泛着血腥味。
沐鄞晨强忍不适,往小路跑去,避免被人瞧见衣袖上的血迹。
回到悦晨居,她快速关上房门,从抽屉里拿出软玉膏。
三五下将衣裙褪尽。
对着臂上的伤,她欲哭无泪。
最近铁定与左手臂放冲,伤的最重的就是左臂,要不是知道那人与那群黑衣人不是一路,她真会觉得他们串通一气,合起伙来整她。
夜色泼墨。
绮窗外夜雨连绵,衬得寝屋静谧安宁。
一点烛火微微跳跃,案前,沐鄞晨细细捏着纱布擦拭伤口。
武曌高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寝屋里。
他皱眉,盯向灯火处的沐鄞晨。
少女坐在圈椅上,身上只余件肚兜,皙白的娇躯轻颤着,侧颜白嫩精致,眉宇间都是疼痛隐忍。
真是负伤能手!
“怎么受伤的?”
清冷淡漠的声音悠然响起。
沐鄞晨一个激灵,丹凤眼中满是泪水和痛苦。
她回头望去,玄衣墨袍的少年正静静站在圆木桌旁。
他身姿颀长挺拔,灯火之下,雪白中衣流转着绸缎的光泽,宛如明珠生晕。
沐鄞晨皱了皱眉。
虽然很不想承认,这人确实是生的一副好相貌。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不过……
沐鄞晨收回视线,面颊有点泛红,“你怎么又来我寝屋?”
想到什么,她赶紧拿起披风挡住,防贼似的盯着他。
武曌高掀了掀眼皮,上下打量她,“本王喜欢抱起来有距离的。”
沐鄞晨愣了几秒,蓦的被气的胸口疼,冷静片刻,丹凤眼弯如月牙,“胸乃人心,得人心者得天下。”
武曌高一愣,薄唇轻勾,“那还真想试试。”
“什么?”
“无耻之徒!”
沐鄞晨气的胸口起伏。
她深呼一口气,这才走过去,“这次,又来这里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