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离开这里。
他不想再为了这懦弱的母亲,毫无尊严的被人羞辱。
这么多年了,不管在这个家。还是在村里,他一直是个外人。
融不进去。
钱如玉就站在赵斌身旁,她很明显感觉到少年身上散发的冷气。
“先进屋,我有事说。”
至少在自家人面前,她得承认这事是她的,把赵斌择出来。
不然,他又阴谋论,以为她就是为了让他背锅才搞恶作剧。
刚要转身,钱紧骑着自行车回来了。
学校要开学,今天他去了王家庄小学准备开学事宜,顺带给俩孩子借学费。
钱紧看到平时水火不容的几个人,此时正站在一块说着什么,顿时额头吓出了冷汗!
差点从二八杠自行车上摔下来。
他堪堪稳住了自行车,心中大骇!
又吵起来了?
他停好自行车,下意识的开口,“如玉,你……”有话好好说!
钱如玉看到钱紧,淡定的跟他打招呼,“爸,你回来了?”
这么温和?
钱紧提着的心放下,他观察着几人的神色,除了赵斌脸色不太对,其他人没什么异样。
他心又踏实了些,温润的面荣挂着淡淡的笑,点头,“回来了!”
然后,从洗的发白的中山装口袋里掏出几张纸币,递到钱如玉面前,“如玉,这是你的学费,拿着,明天去报名。”
钱如玉掀了掀眼皮,看向钱紧手中的钱,五十的,十块的都有,她没接,“爸,我说了,我不念书了,这学费你借的吧?还给人家,我不要。”
她语气很坚定。
高中一学期得两百多块,还有住宿和伙食,一年的开销是笔不菲的数字,至少对这个家来讲如此。
赵斌上初中,学费同样不低。
这个年代,还没有免费的义务教育。
种地的农业税也需要上交,家里有学生的,日子都过得紧巴巴。
钱紧以为早上钱如玉说不想念书是气话,没想到学费都不接,这是来真的?
他胸腔里突然窜起一股子火,斯文如他,脾气又发不出来,气的直喘粗气。
“你这孩子,怎么如此任性?高三突然辍学,十年寒窗,岂不是白努力了?你甘心就这样放弃?”他试图讲道理。
“我都说了,我考不上,你非得供我干啥?”能考上也不念了!
钱如玉吊儿郎当的模样,落在钱紧眼中,就是堕落,不思进取。
他终于怒了,声音罕见的强势,“你没试怎么知道考不上?考不上好大学,还不能考个差点的?你说什么都没用,必须给我报名,只有你上了大学,才能从山里走出去!”
“走出去?”钱如玉轻笑,“然后呢?”
“然后,自然是成为更优秀的人,在城里站住脚。”
“在城里站住脚?”
钱如玉无视他愤怒的表情,看着钱紧的眼睛,语气漫不经心,“爸,你是想又供出一个白眼狼?咋这么欠呢?”
她心底也有些怒气。
为前世的她,真的做了那个和谢岚一样白眼狼而悔恨。
也因为钱紧愚蠢的付出而恼怒。
因着钱如玉的话,杨雪琴和赵斌脸色很不好看。
白眼狼?
母子俩本能的对号入座。
她是变着法的骂赵斌是白眼狼?
却又觉得不太对劲。
一旁刚要帮钱如玉说话的老太太神色怪异。
她很敏锐的捕捉到了两个词,“考大学,进城……又……”
白眼狼这个词,让她想到了他们一家曾经当祖宗供着的女人!
一家子砸锅卖铁,倾尽所有,最后还是没能留住的女人!
孙女该不会说的是她?
因为这个认知,她诧异的看向钱如玉。
那可是她亲妈!
以前她可是护那女人护的紧,一句那女人的不是都没人敢说。
看来,孙女真是想通了!
老太太激动的在心里一个劲默念着“感谢祖宗保佑!”
钱紧更是因为钱如玉的话,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
又供出一个白眼狼……
脑海里突然涌入很多压在心底的或美好或痛苦的回忆。
钱紧脸色不好,钱如玉也没再争论,大家都不说话,一时间,气氛凝固,噤若寒蝉。
顿了片刻,钱如玉语气软了下来,“我该说的都说了,说不念就是不念了,你别想着做我思想工作,今后该走怎样的路,我自己心里有数,总之,不会再让你们失望。”
她要做生意!
抢谢岚家的生意。
当然,需要一步一步,慢慢来。
钱如玉说完,直接回了自己家。
老太太急忙跟上。
祖孙俩走后,杨雪琴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钱紧,见他情绪不好,也不敢多言。
“等晚上你再跟如玉好好说说,咋能不念书呢?”
杨雪琴崇拜读书人,所以对钱紧总是怀着敬畏之心。
钱如玉走了,钱紧敛回心神,看了眼垂着脑袋不知在想啥的赵斌,“是不是如玉又欺负小斌了?”
杨雪琴忙摇头,“没有没有。”
赵斌绷着小脸,钱紧叹了口气,拍了拍赵斌的肩膀,“你是男子汉,胸怀要宽广,别跟她一个小女子计较。”
赵斌不说话,冷漠的甩了下胳膊,甩开了钱紧落在他肩膀上的手。
钱紧手臂尴尬的僵在半空中……
杨雪琴刚想呵斥赵斌两句,赵斌却板着脸摔门而去。
“这孩子……”
“无妨,孩子有脾气正常。”
钱紧抱着钱珍多回了屋,洗了手后就从书桌上拿了本书看起来。
杨雪琴在厨房做饭,也没人注意儿子赵斌去了哪。
杨雪琴以为赵斌去找同学打听报名的事了,根本没引起她的主意。
钱如玉下午又去找陆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