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电筒一直晃着,晃到了高高凸起的杂草方向,那便是赵斌父亲的坟堆。
农村人,也没啥丰功伟绩,又埋在自家地里,一般不会有墓碑。
就一个土堆。
他们这边的人有讲究,坟头的草越旺盛,证明后人日子越好。
若是坟头不长草,说明后辈们衰败,视为不祥,风水有问题。
因此,一般不会随意拔坟头的草。
钱如玉往前两步,越到坟堆处,荒草越深。
也愈加瘆人。
她小心脏扑腾着,感觉自己随时都要魂飞魄散。
他们该不会找错地方了,赵斌是不是不在这?
可这人都来了,不去坟堆旁看看,又不放心。
手电筒晃啊晃,她的心也跟着颤啊颤。
忽然,她注意到了那边有与杂草不一样的什么东西。
她定睛仔细瞅了几秒,果然,就看到了趴在坟堆侧面的一团。
她将手电筒聚焦在那一团的方向,紧紧抓着陆景的胳膊,脑袋往他跟前凑了凑,抖着牙,低声询问,“陆景,你看,那是不是个人?”
陆景很高冷,“不知道,你去看看。”
钱如玉:“我?”
让她……自己去?
他是怎么说出这种话的?
她是不是认识了一个假陆景?
她不动,陆景也不动,“不敢去就算了,我也不敢。”
钱如玉翻了个白眼,心里腹诽,他不敢他很牛逼么?大言不惭的!
转念一想,赵斌是她弟弟,人陆景不过去完全说得过去。
她咬了咬牙,只能硬着头皮往前。
再不走手电筒也没电了,小命非得吓死在这不可。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一团,声音大了些,“赵斌……”
果然,那一团再次动了动。
钱如玉心下一喜,松开陆景,壮着胆子大步上前,手电筒的光始终打在那一团上,走近了些,就看到熟悉的军绿色外套。
“赵斌。”
钱如玉边喊边扒拉了他一把。
少年好像是睡迷糊了,听到声音,机械的抬头,一双空洞的眼睛毫无焦虑的盯着她。
过了几秒,他适应了手电筒的光,看清楚眼前的人,又瞅了瞅他所在的位置,意识回笼。
他来他爹的坟上,将他所有的委屈,所受的屈辱,都告诉了他爹,然后因为一天没吃饭,困乏的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钱如玉,她怎么会来这?
都追到他爹的坟地里来欺负他?
“赵斌,快起来,你咋在这睡着了?你要过来扫墓,可得白天来啊,晚上这里多冷?”
钱如玉伸手去拉他,却被赵斌满是戒备的避开。
因着赵斌的抗拒,钱如玉也来了气,心里特委屈,“你还有理了?知不知道大家都在找你?不就被人说了几句,一个大小伙这么脆弱吗?快回家,你要是出点啥事,全村人唾沫星子都能淹死我。还有你妈,整天哭哭啼啼的,烦死了。”
赵斌冻的直哆嗦,却还是没动。
“陆景,你拉拉他啊,杵在那干嘛?”
俩男的,一个缩在草丛里,一个站在坟堆旁。
都哑巴了一样。
她一个人的声音在这空寂的夜里显得特森冷。
她牙齿都打颤了。
陆景听着她这久违的跋扈的语调,不知怎的,竟感到亲切。
亲切?
黑暗中,他眼眸微闪,因着突然从心底蹦出来的这个词,自己吓了一跳。
不,他不是受虐狂!
他走过来,伸手去拉赵斌,“回去吧,别糟践自己的身体,不值得。”
赵斌顺着他的力道站起身,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腿麻了。
他扶着他的胳膊,说道,“先别急着走,等血液循环一下。”
趁着赵斌缓腿的间隙,钱如玉咚一声,在坟堆前跪下。
她虔诚的磕了个头,然后开始祷告,“那个赵斌他爹,赵叔啊,今天不管赵斌跟您说了啥,您都别往心里去,一定要统统忘掉啊,也别找我麻烦,以后我绝对不会再欺负他了,您老就放心吧。”
以前她不信鬼神,可重生后,她对这种看不见摸不着,却影响了世代人的东西有了新的认识。
今天赵斌一定在他爹坟前控诉她的恶行了。
想想都害怕。
万一赵斌乞求他爹把她带走……
钱如玉感觉额头渗出了冷汗,不,她好不容易重生回来,是要长命百岁的。
陆景,“……”
赵斌看白痴一般扫了跪在那碎碎念的女人一眼,“……”
早知道这女的怕他爹,他就该早点来告状!
她祷告完起身,因着夜色的缘故也没注意到俩人脸上一言难尽的表情,她拍了拍赵斌的肩,“腿不麻了就走吧。”
赵斌堵着气,没动,嘟囔道,“我不回你们家。”
钱如玉气的想揍他,又碍于地下埋着的赵斌他爹和站在她身旁的陆景,没敢伸手,“你要冻死在这啊?行,我陪你。”
说着她就愤愤的往杂草堆上一坐。
看谁耗的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