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忽然变得很安静,林好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眼睛一直假装往窗外看,她偷偷把眼往前面斜了几度,夏瑾年坐在驾驶座上,这样看过去,连眉也没挑动一下,仍是牢牢抓着方向盘。
“咳咳”林好忍不住轻咳了两声,看到夏昱霖睡的正酣,她用手捂了捂咳嗽声。然后从前座扔过来一件男人的外套,“我不······”林好接着外套,想推脱回去,“穿上吧,你生病了会耽误昱霖的课。”林好本想着道谢,倒是被男人正经语调的说辞硬生生地给堵了回去。她也没有继续矫情,把外套小心地披在了身上,生怕碰到哪会弄脏,“到了你们家就把我放下吧,我家离这也不远了,我走回去就行。”
“这么晚放下你,你是想让我明天就上新闻?担着半夜拐带女教师的嫌疑?”
“我,没有。”莫名受了一顿堵,林好心里有些委屈,她低下头,揉了揉鼻子,声音里也带上点委屈地从喉咙里挤了出来。
听到林好的声音变小不少,夏瑾年不自然的斜了斜眼珠子,“等下我送你回去。”车子停在夏瑾年的公寓门外,夏瑾年转身摇了摇靠在窗户上的夏昱霖,夏昱霖头猛地耷拉了一下,“小霖你先回我的公寓去睡觉,我先把林老师送回去。”夏昱霖迷迷糊糊地,看了看他们俩,点了点头,就往公寓里面走。
车轱辘又一次转动起来,只剩下两个人的空间在林好看来更显得逼侧,“麻烦你了。”夏瑾年坐在前头像是没听见,过了好一会才轻声地回了个“嗯”。
“林老师,现在能告诉我,小霖的伤是怎么回事了吗。”车窗没关紧,风从窗缝里灌进来,林好攥着衣领往脖子里收了收,听见夏瑾年的话,愣了一会,“是和舍友之间的小口角,宿管阿姨问了另外几个舍友,昱霖一直忍着,是另一个舍友骂他没爹娘教的时候才一下子爆发出来,我刚刚还没弄明白,听你说了有关他父母的事才知道。”
“你知道的太晚。”夏瑾年没头尾地来了一句,林好只当是在怪她这么久也没想着去了解,心里也觉得有愧,“这次是我疏忽了,早些知道的话,我也不会在医院还问昱霖有关他父母的事,对不起,昱霖的堂哥。”
夏瑾年心里忽然有种冲动,多年不惊的内心泛起层层波澜,“林好,你一直都是这样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林好上了一天的课,脑壳本就困的不行,晚上又操心了这样一摊学生打架的事,早就到达了身心俱疲的极限,这下因着夏昱霖走了,夏瑾年又没头没脑的嘲讽了她一番,她的脑子一松弛下来,忽然就委屈地头疼,嘴里就不管不顾地和他怼起来,“我都道歉了,我也承认这次是我的疏忽,明天我也会再和他们沟通清楚,你还要我怎么样。”
话一出来,夏瑾年被吼的有些发懵,林好原本微闭的双眼在极度安静中睁开些来,像是没预料到自己会这样不耐烦地把心里话吐露出来,林好干脆继续装着闭上眼睛,在这样的环境下闭上眼睛,就好像失去了视觉和听觉。把任性的话吼了出来,林好却觉得心里变得更乱了,她极少有过这种情绪失控的体验。
车子好像走了很久,车子里的空气也好像停滞了很久,“到了”林好睁开眼睛,正准备下车,起身的时候感受到肩上的重量,她抿了抿嘴,把男人的外套脱下来,“夏瑾年,谢谢。”
她下了车,一边往公寓里走,一边搓着手心,她似乎感受到身后一道若有若无的目光,她知道身后的车还没走,但她也没再回过头去,踱步进了公寓门,手心已经搓的暖了起来,她背对栅栏样的不锈钢门把门一下地关上。
夏瑾年坐在车里目送着林好走进公寓,看着她一次也没有回头,夏瑾年心里莫名多了些烦闷,他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他刚刚就想痛快地抽支烟了,但他也记得林好不喜欢烟味,忍的久了,动作难免变得有些急切,这时候打上火,火烧着烟丝,烟从窗户那飘散出去,夏瑾年两指夹紧烟,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等烟慢慢地被消耗殆尽,他才启程回去。
回了公寓的林好脱下薄外套,依旧是趴着的姿势把自己扔在床上,趴在床上,她对着自己的被子猛吸了两口气,和夏瑾年的又一次见面就像一次艰难的对峙,她憋了很久的气,然后慢慢地缺氧。
这种缺氧的感觉似曾相识,困意袭来,林好的梦里一直有一层细薄的水雾。
踏踏踏踏,脚步声越来越急,张影蹬着几厘米的高跟鞋,从楼梯口跑出来,“不好意思,我这鞋刚刚一直滑,你等久了吧。”“没有,我们走吧。“看了看张影脚下蹬着的鞋跟,林好默默把插进口袋里的两只手拿出来一只,“你鞋跟高,扶着我的手臂好走些。”
张影低头看了看她伸出来的手臂,也没在意,“没事,我习惯了踩高跟鞋走了,不会摔。”“哦好。”林好低头看了看自己伸出来的手,不动声色地缩回口袋里。
会场里各组已经几乎到齐,林好扶了扶镜框,回到了自己所在的组里。几天前分好了组,组里六个人,四个B大,两个C大,只有她一个H师大。别人眼里的神仙组,大概是将她排除在外的。“林好,你怎么又晚了。”四个B大的学生里,刘欣最喜欢发表意见,也最喜欢成为主导,她皱了皱眉瞄了眼林好,林好深深鞠了躬说了声对不起,也没为自己辩解什么。
几天的讨论,林好也算是看明白了,这些名校出来的学生们大概都急于表现,除了几天前问路的那个白衬衫男生。
林好记得那天唐时和她说的,他叫夏瑾年,也是学生代表,倒是没想到会和她分在一个组,男生虽然从不会特别主动地发表意见,但显然他在B大学生之中有着相当大的威信,当然也源于他的能力,至少他的每一句话都是扎中靶心的话。
“明天就是戏剧考核晚会了,等一下我们从头到尾排一次。”刘欣作为这个组里唯一的B大戏剧系同学,自然是当之无愧的导演。她作为副编剧,光荣地被分到了打酱油的角色。早就贡献完镜头的林好在边边上站着看舞台上的人表演,忽然被手推了推,唐时举着单反对着她的脸,“师妹你怎么站在一边笑的这么开心。”
林好往旁边躲了躲,收了收自己嘴角的笑,“是因为沾了我想了好剧本的光,总算不被刘欣姐盯着了吧。”听到这声音,林好呼了口气没搭理,原以为好歹是B大中文系的学生,但没想到这位编剧除了不断提出想法外,其他方面几乎全都堆给林好整理。
负责道具制作和同样打酱油的夏瑾年一直沉默地站着,往林好的方向瞟了几眼,李西琳还在冲着唐时说着她所谓极好的剧本,林好一个人站在舞台边上,看着舞台上的表演,嘴上好像还喃喃地念叨着台词,夏瑾年眉角微挑,轻哼了一声,走过去把唐时叫走,唐时跟在他身后,听见夏瑾年嘟嘟囔囔了那么一句“李西琳很烦,你也很烦。”
林好听见了身后传来唐时的叫唤声,偏头看见夏瑾年身后跟着吵吵嚷嚷的唐时,莫名其妙,林好心里如是想。
演出当晚,万事俱备下,还是出了意外,刚出场不久的女主角因为紧张,穿着高跟鞋摔在了地毯上,方梓凡用手捂着脚踝,额头上泛起了一层薄汗。
“怎么回事,凡凡怎么这个时候出毛病。”刘欣在后台看着方梓凡,用嘴型慌忙提醒方梓凡,“凡凡,赶紧站起来。”方梓凡看到了刘欣的嘴型,她摔倒在这已经有一分钟,她自然知道再不起来就会造成演出事故了,但捂着有些颤抖的脚,她愣是怎么都没站起来。
林好默默披上了刚刚打酱油披上的黑布,随手碰了碰身边的人,“同学可以帮忙拿一下那块硬纸板吗?”夏瑾年疑惑地把写着草的硬纸板拿给林好,她赶忙用大头笔在硬纸板的背面写上串联的台词,“那个,同学你可以帮帮忙把我推出去吗。”
林好扭过头,撞上了夏瑾年的眼睛,愣了半晌,“躺下来。”林好一下反应过来,“什么?”“斜着躺下来,我把你推出去,你一开始做草的时候也是斜滚着出场的,不要露馅了。”林好像是受了蛊惑,乖乖地斜躺下来,然后蜷缩成一团,夏瑾年嘴角微勾,用手一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