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珏翻过身坐了起来，从身侧的矮桌下变戏法一样拿出一瓶小酒坛。

他对柳卿卿挤挤眼：“我从方大夫房里偷拿出来的。”

柳卿卿以为他要请他喝酒，之前心里的一丝不愉快忽然烟消云散了，她对顾珏笑笑：“谢谢你啊，我也感觉守岁时要喝点酒解闷。”

顾珏拿出小碟子：“你不许喝，一个姑娘家喝什么酒？”

他只拿了一个瓷质碟子，缓缓的把清酒倒了进去，空气中忽然弥漫起醉人的桃花酿。

他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捏着碟子的边缘，沉寂的看着碗里簌簌的清酒，月下的少年仿佛全身撒上了光辉一般，醉人的睫毛垂下，仿佛眼前的美景只轻轻一触就消失不见一般。

“南方的桃花酿闻着甚是醉人。”

病来如山倒，顾珏手上忽然没了力气，碟子掉了下去，忽而被柳卿卿的小手接住。

柳卿卿冰凉的手又摸上他的额头，皱了皱眉，不容辩驳的说：“在你病没好之前就别碰这些酒水了，我去给你倒热茶。”

顾珏还想辩驳，可柳卿卿的样子一本正经、还冷着，一副不容置喙的样子，他只好又将话咽了回去。

柳卿卿将酒坛的盖子盖上，一手捧着碟子一手拎着酒坛的脖颈，一溜烟的跑回了厨房。

隔了一小会她又捧着热茶回来，继续坐回顾珏身侧的那把凳子上。

顾珏接过茶杯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柳卿卿正在理自己的裙摆，耳边忽然传来顾珏的笑声，她抬头问道：“笑什么？”

顾珏：“我看你来来回回跑，挺不容易的。”

柳卿卿怒：“你有病啊！这有什么好笑的！”

她说话时嘴里飘出了一阵浓郁的酒香，少女拼命的皱着眉头耳廓也微微的红起来。

顾珏一愣：“你刚刚跑厨房偷喝酒？”

柳卿卿发现自己的“罪行”被发现，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想喝呗，我还没喝过桃花酿呢。”

事实是她从没喝过酒，无论是作为林荫还是柳卿卿，她方才只学着小时候看见父母喝酒的模样猛灌了一口。

那酒闻着甜，可入口后竟是辛辣，从喉咙流入后她也没有感受到一丝丝所谓“桃花”的甜蜜，直接被呛到了。

她小声咳嗽，生怕院里的人听见。

待她消停了一会，口腔里居然开始弥漫酒香和桃花香。

这时顾珏突然问起她：“你醉了？”

柳卿卿笑：“没呀。”

少年原本充满期许的眼神忽然暗淡了几分：“那你什么时候才能醉呢？”

柳卿卿伸出食指点了点他的鼻尖：“小爷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醉啊？你让我这么快醉是不是图谋不轨！”

少年浅浅一笑，温暖的大手圈住柳卿卿的纤纤玉指：“你醉了。”

柳卿卿已经开始脑袋昏沉，身子前倾，费力的睁开眼，眼睛里满是晶莹：“我才喝一口怎么就醉了……”

眼前的人越来越模糊，柳卿卿拍了拍脸颊却还是撑不住，她整个人向前靠，头枕在了顾珏的大腿上，嘴里喃喃着今夜最后一句话：“是因为你吗，总让我心醉。”

头下的人身子一顿，温暖的大手附上少女的脸颊，温润的声音揉入风声簌簌中，听的柳卿卿心里一片潮湿。

“卿卿，你恋爱了吗？”

流水落花，天上人间。

戍时一刻，她一觉睡到正子时。

柳卿卿这是小憩了一会儿，第一个原因是她的睡姿，睡的她脖颈生疼，第二个原因是子时时，忽然有人放起了烟花，隔壁院子孩童嬉笑着跑出来。

柳卿卿睁眼看见第一朵烟花，烟花绚烂伴随着巨大的声响，她一个哆嗦，耳朵忽然被一双大手捂住。

她将头抬起，酒也醒了不少。

顾珏正帮她捂耳朵。

她浑身一个激灵。

——我还没醒。

“昨日除夕，今日初一，卿卿新年快乐。”

他的气息间温润着一种柔和，头绳也没好好绑住他的长发，他的发温柔的垂下，把他的棱角好好的藏了起来。

柳卿卿见他的身后又升起了一朵新的烟花，一瞬间整个小院都被渲染成好看的金色，她粲然一笑，对顾珏喊道：“新年快乐！”

顾珏习惯了一个人、习惯了独来独往，往年的春节都是一个人过，尽管他总是表现出渴望孤独的静谧，但是他又何尝不想融入别人的热闹？

他对柳卿卿浅浅的说道：“桃花烂漫，玫瑰明媚，茉莉天真，栀子清丽，却都不及你。”

柳卿卿双耳被捂住，加之顾珏的声音又小，她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你刚刚说什么?”

又一片烟花张开绚烂夺目的光芒，照亮他清寒的面容，她恍惚见到一抹浅笑，和缓如林下风，韶朗如天上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