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瑶和苏璟玥抱着遗憾下了天界。

灵瑶东摇西晃，低垂着眉眼，长卷的睫毛掩住半边眸，看起来有些恹恹的，五魂已经集齐四魂，就差一哆嗦，这一哆嗦竟然这么难破解，连天帝都无法感知。

苏璟玥背着手，淡漠清冷的目光看向她时，瞬间变得温和甜腻，伸手摸了摸她小脑袋，“别灰心，精诚所至，我相信，白日之谜过不了多久，就会被破解。”

灵瑶抬眸，漆黑漂亮的大眼睛看向他，“不是灰心，是迫不及待，一想到南天门那一幕……我就心颤。”

南天门俯瞰世间，尸横遍野，猩红成河，惨状令人发指。

苏璟玥紧抿着唇，捏紧手指，脸上却云淡风轻的，“放心，一切有我。”

刚进玉仙宫，一个人影都没看到。

往日门派里就算其他弟子下山，也会有一部分弟子在山中修行，还有守卫弟子，绝不会所有人都弃门派下山。

一股凄凉感扑面而来，空气隐约夹杂着令人嗤鼻的血腥味儿。

灵瑶和苏璟玥握在一起的手，不自觉紧了几分，相视一眼，彼此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急迫。

没多说话，苏璟玥疾步往三位真人阁殿跑去。

一路上，除了猩红的血腥味儿，什么都没有。

苏璟玥找了半天，阁殿空空，呆立在地，面色沉冷的能滴出水，却依旧很平静，但一双清冷的双眸却渐渐染上一层冰霜，透着摄人的寒气。

忽然听见“啊”的一声，是灵瑶的声音。

苏璟玥几个箭步冲过去，直到看见阁殿幕帘后触目惊心的一幕，微皱的瞳孔瞬间涨爆。

被灵瑶撩开的轻纱幕帘，在微风的吹拂下，还微微摇曳。

似乎帘后那个血淋淋的人头和一行猖狂到极致的用血写成的大字从来不存在。

灵瑶脸色惨白的踉跄着挪到苏璟玥身旁，嗫喏着，颤了颤唇，还是没能说出一个字。

不用细看，也知道那是冷竹真人的头，血淋淋挂在墙上。

仿佛时间不长，一汩汩血液在半凝固的血液里，有气无力的微微留着。

墙上的一行血红大字“为报此仇，先奉人头一颗，若要其他人头，来挑”，歪歪扭扭，血迹尚未完全干，顺着大字滴下的血迹，更加显得一行字鲜活跳动、狰狞、拧曲。

触目惊心，令人发指。

灵瑶根本不敢抬头去看，一张粉嫩的小脸，吓的早已没了血色。

侧眸微微看向苏璟玥，只见他瞪视血字的一双寒眸之下，一丝丝血红将眼白染红，精致好看的脸此刻竟如张牙舞爪的怪兽般扭曲狰狞。

透着嗜血的杀戮。

灵瑶手触碰到苏璟玥的手，修长的指尖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想轻轻抓住苏璟玥的手臂，却只听一声仰天怒嚎。

一股强烈凶猛的神力顿起，如日冲天，周身被猛然释放的三十六道金芒裹身，全身上下刺着耀眼的光芒，灵瑶没任何准备，一个重心不稳，被突如其来暴起的神秘力量甩飞数米远。

“嗖”的一声，一柄怒放玄青色厉芒的仙剑，径自从远处飞来，被苏璟玥握在掌中。

一向淡然孤冷的苏璟玥，此刻犹如注入神力，像发了疯的猛兽一样，星瞳布血，浑身上下杀气冲天。

“玥哥哥。”怕苏璟玥心魔太重，走火入魔，灵瑶忙喊了一声，却未料苏璟玥掌中擎剑，一阵龙卷风似的卷出阁殿。

灵瑶起身，捂着胸口，踉跄着追出去，只看到天空远处剩下一道金色光芒，便消失不见。

这墙上的字，很熟悉，灵瑶在世子府见过，那是陆凝嫣写给苏璟玥的情书。

灵瑶摇着头，简直不可置信。

陆凝嫣竟然狠毒到不惜杀了他师尊，以此去报复苏璟玥，只因爱而不得？

一阵腥甜涌上来，灵瑶捂紧胸口，终是没忍住，吐出一口鲜血。

淡淡的一片粉色血液将胸前的衣服染红了一大片。

犹如一朵朵盛放的牡丹，鲜艳欲滴，粉的刺眼。

与她额前渐渐清晰的桃花瓣，相得益彰。

对比先前在赤水，陆凝嫣和怨灵邪皇的法力想必又突飞猛进不少，玥哥哥单枪匹马一人，实在危险至极。

灵瑶想也没想，手捻法诀，追了上去。

所过之处，在怨灵邪皇强大的法力下，无数怨灵邪魔涌入人间。

邪恶瘴气从地底不断冒出，人间被黑云惨雾笼罩，遮天蔽日，人间大大小小各门派团结一心，共同御敌。

人间仿佛一座大型的炼狱场，无数的牛鬼蛇神、孤魂野鬼、邪魔怨灵充斥，手执刀剑斧钺，削铁如泥，小小的众生在它们面前，是那样手无寸铁、毫无抵抗能力。

怨灵邪皇的法力已经超越六界。

这世间，无人能阻。

灵瑶没有找到苏璟玥。

这里没有怨灵邪皇和陆凝嫣，苏璟玥定然不在这里。

灵瑶心急如焚，无奈之下，口中默念法诀，双掌微微抬起，一道白色的光芒凝聚指尖。

灵瑶往额头绯红的花瓣处一点，缓缓流泻出一道绯红的花瓣光芒，璀璨夺目，盛若牡丹。

天目法力无穷，可以帮助她看到任何想看的场景。

这还是当初掉落无始秘境时，无始老祖告诉她的。

她原本是天上的一个灵芝小妖，因与药神相恋，被天帝贬下凡，驱散一切法力，永远做个普通的凡人。

无始老祖因曾受过药神之恩，心知药神心中挚爱，为了报药神当年恩情，不顾生死抛出一己私心，将灵瑶救下，放至无始秘境，用神力掩住踪迹。

救下灵瑶后不久，他便发现灵瑶额角桃花瓣的秘密，只好用神力隐去，以防召来不必要麻烦。

他无论如何没想到，灵瑶经过天道轮转后，脑海中竟然还残存与药神的记忆。

有一天，趁他不注意，偷偷溜出去……

再也未回。

他凭借神力，已经掐算出灵瑶大劫：在天兵天将的神目下，终究未逃脱，黄泉路上，忘川河边，她苦苦等候那一道雪白孤傲的身影。她犹然记得，那一袭纤尘未染的白衣白发，有着六界最负盛容的惊艳绝世男子，击退众多天兵天将，最后天界无神将可派出将之拿下，天帝亲临，启用神界最高的法力无上至尊玄妙迷罗阵，封住四方位、三十六天、七十二地，令其无所遁形，才将药神法力封住。

时辰到时，那道雪白孤影，当初紧紧将她护在怀里的那道昂藏的身影，再也不会出现，带着遗憾和期盼，不得已跳下忘川。

哪怕等上千年，她也想再看一看那道从桥上走过的身影。

只一眼，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