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颅放血,延续生命,这一创世所举,不单令花府上下极尽担忧,辗转反侧。术中的晓梦蝶等人,同样也是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马虎。
从夕头下落,到星辰闪亮,两个时辰过去了,倾城居内依旧在有条不紊,按部就班的忙碌着。
天麻、炙甘草、远志、淡全虫……,十几种针对脑部出血的中药材,齐齐按照花倾城的脉象对症下药。
银针入穴,开颅放血,人影晃动间,还能闻得身在其中的人在低声耳语。
离此处不远的一座拱形小桥上,烈灼颜手持寒笙,白衣若雪的立在那里。
屏息凝神,仰望着空中皓月。
他的脸颊上仍旧是一派云淡风轻,无波无澜。看似淡漠不欲理尘世繁杂,实则在他的心中,早已掀起不知多少回的惊涛骇浪,巨石滚滚。
挥金璞玉、扶危救难、悬壶济世、菩萨心肠。
这种歌功颂德的溢美之词,任何一个人都可信手拈来,滔滔不下几十个。
然而,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个?
现下,这好不容易积累下来的江湖名声,美誉传颂时分,晓梦蝶竟肯抛下所有,只为一个人,能够恢复体康,性命延续。
这种气魄,这种豪意,这种心肠,怎能让烈灼颜不动心?不动容?
要知道,此份在江湖名声大震的声望,也许有些人,一辈子都不可能拥有。
成者,众人皆大欢喜,晓梦蝶名动江湖。
败了呢?
晓梦碟如何承担世人对她的嘲讽与唾骂?
声名狼藉,惨淡收场。
虽出于好意,但这世人伤人的辱言,哪一次能逃过?
看不惯她此举的人,想必大有人在。
他们定会借此机会,借题发挥,如跳梁小丑般,夸大其词,恶语相向。
到那时,恐怕不单单令晓梦蝶,还会牵连到秭归白家都会羞愧难当,远遁江湖。
从此,便减少一个对自己威胁的一处世家。
想到这里,烈灼颜抓着寒笙的手,骨节凸起,手指苍白。
可……
这些,只怕她早就料到了吧!但晓柔还是出于本心的做了。
既然如此,到时我定在事态发生之前,护其左右,往后余生,还她一个太平盛世。
烈灼颜心道。
“吱呀……”
倾城居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几个打下手的药童,端着盛血的盆或是成药的碗,从里面出来。
夜色月光,夹杂着树影斑驳,看不清他们面上的神态。
此时,自倾城居内又迈步走出来两个人,他们推推搡搡,一边拿着布帕擦拭着手上的血污,一边不甘示弱的开口讲话。
“怎么样,我就说听晓姑娘的没错吧!要都和你似的,里面的人早死了。”
周大夫白了身边人一眼,撇撇嘴道。
“术后还得观察一段时间,虽说现下没事,保不齐……”
还没等孙大夫把话讲完,只听周大夫狠狠在地上啐了一口。
“我呸,收起你那张乌鸦嘴吧!现在人怎么样,有呼吸吗?有呼吸就证明人还活着。你把你天灵盖摘下来再安上去喘口气,我看看。”
“去去去,不和你在这里胡咧咧,我还要去告知花宗主他们。”
“哎,你等等我,跑这么快干什么?”
周、孙两位,一前一后在屋檐廊下疾行,行至小桥,对烈灼颜施一礼,面上皆是神采飞扬。
烈灼颜提步朝倾城居走去,自窗边望进去,晓梦蝶正弯着腰,将手伸进木盆中,正在净手。
她面露倦色,额现汗珠,显而易见,刚刚经历了一场精力高度集中,神情绝对专注的手术。
紧绷的神经一旦松懈下来,疲惫不堪的感觉贯穿全身。
用布帕擦拭过手后,晓梦蝶背对着屋外,扬首吸气,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身形婀娜,曲线分明。
完了,头也不回道。
“烈焰,我想喝酒。”
窗外的烈灼颜,听到声音,面色放松,嘴角轻轻勾起。
一语不发,转身没入到黑暗之中。
窗外寂静无声,仿佛刚刚从未有人立足。
须臾,花恒毅携夫人、女儿,齐齐进到倾城居内,依晓梦蝶叮嘱。
若非必要,无关人等不得进入室内,进入者,也需距榻前一丈处停下,远远观望,不得近前。
望着还在昏迷的花倾城,花夫人问道。
“呀,晓姑娘,城儿怎么……他的头发……”
“花夫人,开颅取血嘛,当然是要把头发都剃光啦!放心,头发嘛,以后还是会慢慢长出来的。”
花夫人哦了一声,这才发现,方才问了一句多么愚蠢又滑稽的问话。
“晓姑娘,城儿现下如何了?”
花恒毅问道。
“嗯,不错啦!表现很好,瞳孔不再放大,气息也稳定下来。现在麻药劲儿还没过,还处在昏迷之中。不过,待不了几个时辰,自动便会醒转了。”
“那……我哥哥是不是就……”
花倾世激动道。
晓梦蝶用手指敲敲脑袋,歪了下头。
“哎!你们就先别问我了。”
“手术是成功的,人现下也活着,但是以后怎么样还很难说,得等他醒来之后再说。”
“不管怎么样,晓姑娘救得我儿性命,就是大功一件,是我全家的恩人,花某在此谢过了。”
花恒毅行一大礼。
“谢谢晓姑娘的救命之恩。”
花夫人和花倾世也纷纷行礼。
“哎,你们……好啦,好啦!不必,真的不必。”
晓梦蝶急忙制止。
“医者仁心,这是我分内之事,不足挂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