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迎拗不过这些热情的乡民,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好搞小动作,只好把姜汤喝掉。
暖暖的汤水入喉,一路润泽到体内,不到一会儿便开始让身体发热,驱散了身上的寒意。
她本来尚有些戒心,但喝完姜汤,许久不见有反应,她才放下心来。
这时王家媳妇到屋里端出火盆和一张木椅,放到屋边墙角,又取出一套衣服:“来,姑娘来,换身衣服烘烘身子吧!”
“你的行囊也全湿了对不对?那将衣服取出来,我替你晾起。”
姜迎看了一眼自己的行囊:也是。但未接妇人的衣服,找了地方换了自己的干净湿衣,取了其他衣物递给王家媳妇:“多谢。”
王家媳妇一边笑她客气,一边接过她的衣服:“你系行囊的方式真特别。”
姜迎镇定自若道:“偶然学来的。”
“那你们背着行囊,又说是去远足,怎么会在静慧乡坠下来呢?难道这么多年来,静慧乡还不给裂谷做防护?”
姜迎道:“做了。只不过我同伴比较皮,非要凑近了看,一不小心摔下来。我想救她,力气又不够,便一起摔了……”
王家媳妇目瞪口呆:“这也太……”
后半句话到底未说,叹一口气晾衣服去了。
这时张老奶奶走到姓郑的中年男子屋里,看七月霜情况。
姜迎的药至少能让七月霜睡两天,见大家都手足无措,她便悠然自得地烘着衣服,并取出还能食用的粮食,也放在旁侧烘干。
大约一个时辰过去,她的衣服和行囊全干了。她又取来晾衣架的衣服,放到炭火上烘。
这期间郑、王、张三家人都会过来与她说话,她几乎没有独处时间,但借此,她也在他们口中打探了此地的一切情况,除了无法离开、资源丰富、空气格外清新以外,并未有更多有价值的消息。
于是姜迎将所有衣物烘好,重新收拾好行囊,便以到四处逛逛为由,短暂离开。
她并未走远,在水壶灌满清水,又一路留意野林的树木。傍晚时分,她看到郑、王两家的孩子来喊她,她才回转,又在大家的期待下,顺势选择在张老人家吃饭,并暂住下来。
七月霜仍旧睡在郑家的屋子里,郑家媳妇负责照顾她。
入夜,姜迎待所有人入睡,轻手轻脚爬起来,取了自己的行囊,离开屋子……
…………
夜晚的林地格外凉快,四周有夜虫鸣啼,林中有萤火虫飞舞。
姜迎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色,心中难免有些触动。
她摸黑往顺流的方向走,一路数着步子。
在第一百二十步,她左转进入林子,取出一根火折子点燃,在四周的树干上仔仔细细地找。
最后,她看到她白日找到的标记——她阿爹当年留下的特殊记号。
从军之人,向来有极好的意识。进入陌生的大片野林,会想办法沿路留下记号,以免意外迷路。
姜迎的地图上便有同样的标记,并且很明显,她阿爹曾经迷路,换了许多种标记,因为最后在地图留下的,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标记。
她看准记号所示的方向,回头看一眼黑夜的房屋,便头也不回地深入林中……
…………
深夜的林地,总是不好前行。
姜迎一路摸索,路上还必须留意每棵树的印记,这让她速度极慢。
而在她深入林地的同时,张老奶奶因为内急,幽幽转醒。
下床之后,她想起在同屋临时搭木床铺的姜迎,便走过去,看这孩子有没有踹被子。
然而当她摸到床上,她一惊:床铺是空的!
再摸一摸,被褥也是凉的!
她立马急得大叫:“老头子,老头子,念玉姑娘不见了!!!”
很快,不止张家,王家、郑家也亮起灯火,众人着急万分地走出来,在附近找姜迎。
而当所有人离开屋子的同时,郑家屋里,姜迎预测至少两日才会清醒的七月霜,忽然睁眼。
与此同时,乱成一团的牧扬城中,忽然有一人走入屠龙帮的驻地,笑吟吟道:“我知道姜家人到了哪里……”
…………
五日后。
姜迎在林中走了整整五日,衣衫又脏了,干粮也快吃完,这才终于看到树木以外的景象。
这一路,她不仅见过野猪野兔,还见过有两个她高的野生黑熊。好在她身上的武器几乎都带毒,一番搏斗下来,有惊无险,她还收获了一大块熊皮,带到林中的积水洼中洗净,牢牢裹在身上,终于不再一路发抖。
看到前方出路,她停下脚步,摸摸自己的行囊思索起来。
半晌,她又折回林中,拿出自先前黑衣人身上搜刮来的无毒武器,逮了数只野兔、一只野山鸡,起火烘干。
这又耗费了她一个半日时间。
将肉干做好,她又到干净的水洼装满水壶,这才离开野林,走向林外几乎无缝衔接,风大而炎热,广阔看不见尽头的茫茫沙漠。
在她阿爹的地图上,示意她一旦入了沙漠,无论白日黑夜,都要跟着风的方向走。
理论上,沙漠的风向并非固定,但是地图并未过多解释,姜迎不明所以,却也只能照办。
沙漠中的温度如一团炙热凝胶,牢牢地裹住姜迎。
她即便脱下熊皮,脱下外衣,只剩一件单衣,也很快热得头昏脑涨,有些难辨风向了。
又走了好一段路,她经过谨慎考虑,寻了一块大石,在背阳的方向坐下。
这沙漠多大,她不清楚。沿着风向需要走多久,她也不清楚。所以她不敢喝太多的水,仅打开水壶抿了两口,滋润一下辣痛的嗓子及早已开裂的嘴唇,便又将壶盖紧紧拧上。
这时,她举目四望,看到茫茫沙海之中,空无一人。
她忽然深思起来:是朝廷追兵不在了么?
她在河边杀掉的那些人,真的已是全部追兵了?
若是,此地仅有她一人,那真是万事大吉了,毕竟她情愿死在这片荒漠,也不愿被那些朝廷走狗、居心叵测者利用。
可若她并未杀尽追兵,事情便变得复杂且恐怖。不说这些人能够在全是落叶枯枝的林子中不发出半点动静,即便来到这片一眼能够看尽八方的沙漠,也不露痕迹,那她的对手可谓是……
令人畏惧。
不仅如此,这种情况下,她相当于失去了一切掌控权,回到一无所知的绝对被动的立场。
她极其头疼地思考着。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原本一路向左的风向一下转变。与此同时,天上烈日忽然暗下,一片乌黑迅速遮挡住烈阳,在沙漠中投下无尽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