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过后,秋分将临,寒凉渐重,连庭院里平日时常爬动的小虫也没了踪影。中秋后的第三日,昌都还下了一场雨,自那以后,余锦便日日往账房那儿跑,想催催账房早点给了下个月的月例,她好出去给她家二小姐多添置几身新袄子。
而她家的这位二小姐,最近正被饮香关在屋子里,没日没夜地学着规矩,练着礼仪。
礼部前两日派了人来,说是已经定了婚期在冬月廿四日,让人来知会一声,府上也好准备着。
饮香听了这消息慌了神。距婚期已不足百日,可二姑娘左不过才学了十几日的规矩,虽说也算是有模有样看得过眼,但若是真在宫里用上,那还差得多。再加上还有其他琐碎需要她来安排,她担心时间还是太赶了些。
白望染知道饮香的难处,这十几日以来,除了偶尔同父亲一起用膳和必要的会客以外,她都和饮香待在屋子里乖乖学规矩,绝不离开自己的院子半步。
然而白望染终究也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这么折腾了十几日,身体难免撑不住。秋分日一到,昌都又下了场雨。正所谓一场秋雨一场寒,那日白望染只是去了趟父亲白昭渊的书房,和父亲说了几句话,回来便染了风寒,病倒了。
这么一来,饮香也无可奈何,只得一边照顾着白望染,一边开始安排大婚所需,免得把这几日的时光给平白浪费了。
白望染得了风寒,吃什么都觉得没有味道。反正不管吃什么都是一个味,饮香干脆亲自下厨,日日给白望染熬皮蛋瘦肉粥,让她趁热喝下,几天下来病情也好了些许。
这日,饮香还是照例给白望染熬了粥,伺候白望染尽数喝完了。而正当白望染准备偷懒睡个午觉时,刚从账房回来的余锦径直冲进了卧房,刚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却被一口唾沫呛了喉咙,脸都咳红了。
看着余锦着急的样子,白望染连忙给她倒了杯茶,拉她坐下慢慢说。
“二小姐,来……来不及慢慢说了,大……咳咳……大小姐,啊不是……是顺亲王妃,顺亲王妃娘娘归宁了!”
余锦话音刚落,门外便来了人通报说:“禀二小姐,顺亲王妃归宁,这会儿刚下了马车,正往堂屋走,将军让奴才来传一声,若是二小姐身子好些了,不妨略收拾一番,移步堂屋一趟。”
听了这话,白望染巴不得这会儿连翻几堵墙,直接从屋顶掀了瓦片跳进堂屋里头去。但饮香教导过,不论是喜是悲,都不可在除近身之人以外的人面前显露出来,即使现在还是在家,也该先操练起来,并养成习惯。
越是欣喜,就越要抑制着不让人察觉。于是白望染硬是把表情憋得一阵红一阵白,面目狰狞地回道:“知道了,你替我回了父亲和阿姐,我一会儿便去。”
“是。”通报的人关了门退下,屋内寂静了几秒,便如狂欢一般热闹了起来。
“阿姐回来了!是阿姐回来了!”白望染在屋里上蹿下跳,像是要把房顶都给拆净了一般。余锦和饮香死死地护着架子上的各式花瓶,生怕把这些价值连城的玩意摔了,到时候回头懊悔心疼的又是白望染自己。“那什么——余锦,去把前两天刚做好的那一身粉裙拿来,阿姐平日最喜欢看我穿粉色,那身是新做的,还没穿过呢。”
余锦有些为难,轻声劝道:“小姐,这会儿已是秋分时节,那身襦裙未免太薄了些。您风寒未愈,恐怕不妥……”
“无碍无碍!”白望染秀手一挥,不以为意。“又不是厨房的烧水妈妈年过花甲,只是这一会儿罢了我扛得住。饮香,你快来替我梳妆,别让阿爹和阿姐久等了!”
余锦自知是拗不过自家小姐了,无奈只得乖乖去库房取衣裳。饮香也在白望染的督促之下选好了珠翠钗环,开始为她梳洗打扮。
说起来,饮香来定安将军府也算有些时日了,却从未见过有何事能让二姑娘这般欣喜若狂。她在宫中做事,要说顺亲王妃白氏,她多少也是见过几面的,平日里只觉得顺亲王妃是个温柔恬静、好说话的主子。至于白氏姐妹的故事,她虽不甚了解,但今日看白望染这般欢喜,她心里也有了些底。
那么或许,白望染嫁入皇族,对于这对姐妹来说,也算是个好归宿。
只这想了几句话的功夫,余锦便把新衣裳找来了。主仆三人手忙脚乱地又是一阵收拾,好容易折腾完,白望染便迫不及待地夺门而出,一路快走伴着小跑地朝堂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