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上下,除却皇帝以外,自是数皇后为尊。听闻皇后娘娘身体抱恙,太医院便即刻派上官太医跟着饮香回了紫棠宫。
白望染虽是未曾经历过,但第一次见这般阵仗的她,也多少猜到了一些。落雪扶着皇后坐在榻上,余锦也是学得聪明了,给皇后倒了一杯热茶。
上官太医屈膝榻旁,取出绢帕置于皇后腕上,而后又轻抬一手,搭上了皇后的脉。
皇后还是觉得这事儿实在是小题大做,手虽是安分,但嘴上还是碎得很,道:“本宫不过是这几日多有操劳,没好好休息,害了身子罢了,何必这般折腾,还请了上官太医来。”
李贵妃知道,皇后这性子是最怕给他人添麻烦,平日里若是生了病,皇后也是能挨便挨,待实在熬不住了,再请太医来,开几服药,用了便好。
可今时毕竟不同往日。平常的小风寒、小腹泻,开了药再好好休息个两天,自然便好了,可今日这事儿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皇后的性子似个孩子,这会儿不当回事也就罢了,可李贵妃可是向来将皇后看做亲姐妹,这会儿可是又喜又急,巴不得早点得了结果,把皇后捆在紫棠宫里好好休养。
皇后还是碎碎念着,抱怨个没完,李贵妃实在忍不住,这才开了口,劝道:“好妹妹,你就听我一回,放宽了心,让上官太医把一把脉。上官太医可是太医院第一圣手,且为人刚正不阿,我不论你自己个儿如何说,我总是要让上官太医得了结果,我才能放心。你且别说话,免得把那脉搏给乱了,叫人心烦。”
要说这整个皇宫上下,能这么和皇后说话玩笑的,估计也就只有李贵妃了。皇后瘪着嘴略有些委屈,嘴里嘟嘟囔囔的,更是可爱的紧,惹得白望染、饮香并余锦主仆三人忍俊不禁。
上官太医医术高明,便是整个京城,许也寻不到比他更神的大夫了。身旁几人不过说两句话的间隙,上官太医便已摸出个大概,道:“从娘娘您这脉象上看,娘娘近日似是进了生冷的吃食,导致您这身子,有些胃寒。”
皇后听了这话,许是笃定了自己不过是小小胃寒,便似是炫耀一般,开口道:“看吧,本宫真就只是身子不利索罢了,何必要叨扰太医院,还害得上官太医跑这一趟。”
上官太医微一皱眉,没一会儿又舒展开来,道:“虽这会儿已入了夏,但夜间还是有些冷,还望落雪姑娘每日日落以后,为娘娘添上一件薄衣。娘娘身子寒,不便受凉。”
“是。”
落雪领了吩咐,即刻便要下去取衣裳来,给皇后添上。李贵妃觉得这事儿不对,这才伸手拦住了落雪,问上官太医道:“上官太医,那……皇后妹妹这究竟是怎的了,只是受凉了?其他的便无事了?”
皇后这会儿也是无了语,她自己的身子,偏这李贵妃比她还要急,她这下可是真真的哭笑不得,道:“本宫早便说了,没什么事儿,你偏不信,还要请太医过来一趟。如此这般,你还……”
“禀二位娘娘、王妃殿下,皇后娘娘已有喜了。”
上官太医此话一出,将皇后溜出嘴角一半的话牢牢摁回了双唇之中。紫棠宫内,一时便是连气息的声音也不见,几个丫头更是呆愣着,不知所措。
皇后顿时僵住了脸,有些生怯地出口试探道:“上官太医,您……您方才,说的什么?”
“微臣族中世代行医,所谓医者,一不昧心,二不昧言。皇后娘娘如今身子尚佳,腹中龙嗣,已然三月有余。”
三月有余。
李贵妃可是比自己有了喜讯还乐,甩手便随便叫了个宫女,速去清正殿给皇帝传消息,自己则顺手便从手腕上卸了个玉镯,塞进上官太医手里。
上官太医连忙推手以示拒绝,李贵妃却硬是塞进了他袖里,道:“上官太医医术高明,有如华佗再世,有如神仙下凡!今日是好消息,上官太医辛苦,应得的。”
上官太医收了礼,谢过恩,实在不宜久留,便告了退。屋门一闭,紫棠宫主殿之内,更是欢乐得很。李贵妃攥着皇后的两只手,笑得两眼眯成缝,道:“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咱们皇后娘娘是有福气的人那!是有福气的人那!”
白望染自然也是高兴的,但不多话,只是走到茶几旁,斟了一盏茶递进皇后手里。不知是她多心还是别个,她只觉得,皇后脸色略有些不对,似是……并不太高兴的模样。
对比起身旁的李贵妃,皇后如今倒更是显得憔悴。白望染心知这时不便多问,故而只是给皇后敬了茶,又递了几块点心来,便站在了一旁。
李贵妃平日总是不大爱说话,唯独来了紫棠宫,才偶尔多说两句。可今日许是高兴得紧,坐在榻边,拉着皇后便是一阵嘘寒问暖,整得皇后哭笑不得。
话绕了一圈,李贵妃许是累了,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叹道:“如今好了,便是不用再受陈惠妃的气——阖宫里就她一人有福气似的,育了一儿一女可真是耀武扬威,好似宫里她得宠似的。殊不知是圣上心疼皇后妹妹,舍不得妹妹受罪吃苦。如今妹妹又有了身孕,这才是真真正正的喜事,叫咱好好杀杀陈惠妃的威风!”
“行了,姐姐,且不说了。”皇后摆了摆手,似是强勾出了笑,道:“我有些乏,这几日困得厉害,想先歇下了。”
“好,好,都依你。”李贵妃点着头,站起身来,又不放心地叮嘱了落雪与白望染几句体己话,这才取了绢帕要走。
方告了别,李贵妃朝着正殿的门,行至门前,却愣在了原地。不几多时,便匆忙跪地,朝外行礼道:“臣妾给圣上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