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挽风想起前些日子发生的事,用力拍拍自己的脸蛋,懊恼地摇头:“让你犯蠢,让你犯蠢!”盯着自己的步靴良久,又想到那天晚上一身狼狈,跑回房间没多时,福公公拿着这靴子还给自己,那时挽风真是恨不得自己化成一道烟蒸发在他的面前。不由哀叹一声低下头,怎么办?感觉都没法和那皇帝小子说话了,天啊,他最近到底抽什么风?
挽风一边想着一边慢腾腾地爬起来穿戴衣服,空气寒凉,挽风哈着热气,窸窸窣窣一阵,终于穿好衣服,抖了抖身子,仿佛这样便可甩落一身寒意。挽风拿起一边的千牛刀配在腰间,整了整自己的衣领。
“咚咚咚咚”,忽而门外传来几声沉闷的敲门声,又停了一会,只听到扯尖的嗓音喊着:“唐大人,起了吗?”
福公公?挽风眉头一跳,一大早何故来此,不应该还没到当值的时间吗?忙神情一变,绷紧面容皱眉轻轻打开了房门,道:“不知福公公今日前来……”
“大人。”福公公半垂着头恭敬道:“大人,随我去清欢院吧。”
清欢院?那不是皇帝寝殿边不远处的院子吗?难道……为了更好地监视我?挽风皱眉不解,疑惑道:“福公公,我为何要去那院子?”
“大人,皇上感念你身子瘦弱,在此破落处于身体有恙,特让我来请大人搬去清欢院。”
身子瘦弱?挽风暗自看了一眼自己的身子,瘦倒是真的。弱??我不还是他的护卫吗?内心无奈摇头。
“可是……”挽风瞟了一眼左右,小心翼翼道:“我的东西……”
“大人的东西等会自有人帮大人收拾。现在便随我去清欢院吧。”
挽风盯着福公公平静却不容抗拒的面容,心想,我这院子变了,木头怎的找得到?心思转着,只得点头,忙道:“福公公,我先拿点东西就和您走。”说完转身回到床头,拿起了一包糕点,环顾四周,空荡荡地飘着冷气,低头心想,多亏没把什么重要的东西放在房间里。想着便慢慢走了出来,回顾一眼,在趁人看不见的地方捏了个口诀,房门上隐隐约约浮动着他人看不见的光芒,点头朝福公公道:“走吧。”
四周寒意料峭,树叶枯黄,挽风跟在福公公身后,沿着廊阁走到尽头,转过一汪湖泊,又过一座青石嶙峋的假山,七绕八弯,终于到了那院落处。抬头便瞧见那“清欢院”三个烫金大字,走进院中去,便见一棵高大的枯树落入眼眸,下立一石桌石椅。往两边看去,左右墙边搭着木架,爬满了翠绿盈盈的藤蔓,墙头垂下一帘碧色,牙白、金黄的花瓣此起彼伏地斗艳着,玲珑剔透织成一片旖旎的流苏。地下飘落一层芬芳。
这是?鸳鸯藤?挽风心里叹着,想起自己院落里的那片花海,想必,现在应该也是这番盛景吧。
“唐大人,我就先走了,等大人您熟悉了这院子,就来皇上身边当差吧。”
“是,福公公。”挽风垂眉看着福公公远去消失在转角处的背影,微微挑眉,为何这福公公对我这般客气了?挽风并未深想,看着这一览无余的院落,默默点头,这院子虽小,倒也是五脏俱全,虽比不得家里,但是终于不用睡那小房间里硬板床了。这样想着,眉眼飞扬,打开纸包的糕点吃着,奔进这院中的房间里细细打量了许久,心想,这皇帝还算有点良心。
夜色渐浓,寒凝于心,前边昏黄的灯火隐隐错错,挽风在后方角落里发困地点着头,默默心想,哎,照以前那个样子,这皇帝小子定还要两个时辰啊,这如何得了?
正想着,只听前方一阵窸窣,李文叡已收好笔墨,轻声道:“挽风。”
“臣在,皇上有何吩咐?”挽风一回神,急忙上前低头道。
李文叡皱眉余光看了一眼垂着头的挽风,心思繁杂,这小子,为何这几天有点避着我?好像是……巴不得不出现在我眼前?这般想着,便道:“夜深了,你先回去吧。”
真的?挽风心里一喜,忙低头道:“谢谢皇上!”转身抬脚便走。李文叡看着他的背影,一时气结,心里冷哼了声,喊道:“回来。”
挽风刚踏出没几步,忽听后方一声清冷醇厚的声音,仿佛一闷锤击在挽风的心里。挽风眉头一跳,收住踏出的脚步,内心轻叹一声,急急忙忙地转身跑到李文叡跟前,“皇上,还,还有事吗?”
李文叡冷眼看了一下挽风,道:“院落可还住的舒服?”
挽风挑眉,我还没住呢,怎么知道?只得低头道:“甚好。”李文叡皱眉不语,没有接话,四周忽而弥漫出死一般的寂静。
怎,怎么了?挽风心中不解。
李文叡心思烦躁,站起身走向殿内,厉声道:“过来,给朕宽衣。”
啊?什么?挽风只觉自己耳中长了只蜜蜂,“嗡嗡嗡”地响着,一时间呆愣,麻木地提起脚步跟在李文叡身后进去,心想,这不是福公公的事吗?怎的落到了我的身上?苦命的我啊……
来到后殿内,李文叡面容紧绷,不言一语地站在床前,眼眸里折射的光像那夜空一抹冷冷的月光,李文叡皱眉道:“过来。”
跟在身后的挽风抬头看了一下又马上低下头去,慢慢地走到李文叡身边,身高堪堪才到李文叡的脖颈处。
“抬起头来。”李文叡看着挽风的模样,心中不悦道。
挽风心一惊,我又哪里惹到这人了?忙抬起头去,晶亮的眼眸光华流转,猛地落入李文叡的眼睛里,李文叡一时间有些怔愣,见挽风仍盯着他,面上泛起热意,厉声道:“低下头去。”
这,这皇上,莫不是有毛病?挽风心塞,忙又低下头去。
这小子,怎么我说什么便做什么?李文叡看着他的模样,心中不知为何心里像压了一块石头一般难受,冷哼了声:“给朕宽衣。”
挽风连连点头,内心无奈,假装手轻颤着慢慢解开李文叡衣袍的云纹绸缎腰带,又返过身去,慢慢将松大的衣袍顺着肩膀滑下来,叠好放在一边。挽风看似颤抖,却有条不紊地帮李文叡宽衣。李文叡的视线一直随着挽风柔白的双手游移着,心中道,这小子的手为何如那女子一般?个头似乎也是?难道从小未曾吃过好吃食?所以,长这么大看到任何吃食都眼露馋光吗?
李文叡思绪飞远,沉默不语。等外袍褪去后,李文叡坐在床上,挽风蹲下身来,慢慢取下李文叡的赤边黑色云纹锦靴。事毕后,忙站起来垂眉道:“皇上,天寒了,早点歇息。”
李文叡回神,轻咳了一声,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挽风。挽风心头一跳,偏头想了想,发现李文叡还束着冠,忙上前去抬起头欲绕到李文叡头后方将那玉簪取下。正盯着李文叡看着覆来的身影,心头一跳,伸手擒住挽风的手臂,挽风还没回神,身子一倒,便趴在了李文叡身上。两人四目相对,寒冷的空气突然凝固,李文叡透过挽风明亮的眸子看去,如同遇见一片璀璨的繁星般,在闪烁昏黄的灯光下浮动着,心里仿佛有风呼啸而过。
挽风浑身激灵,忙推开李文叡,“砰”地一下,李文叡还未提力,身子重重撞在了床上。挽风心道不妙,忙跪下身子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这声震响突兀地响在殿中,门口的福公公听得心一颤,天,皇上不会遭遇不测吧?忙匆匆走进殿内,没有人影,心中慌乱,忙绕过前殿走向后面,看到挽风跪在地上,李文叡沉着脸坐在床边,心头一跳,趋步上前:“皇上!皇上您没事吧?!”
“无事。”李文叡摇头,又看向伏下身子的挽风,烦躁地摆了摆手:“挽风,你下去吧。”
“谢,谢谢皇上。”挽风听到李文叡的回答,连忙惊起身子,连看也没看李文叡一眼,匆匆道:“皇上您早点休息,臣这就告辞了。”话未落音,赶忙退出寝殿,一下子冲到外面去了。
李文叡皱眉,沉默不语。福公公看着李文叡未解的头冠,忙低头垂手道:“皇上,头上这簪……”
李文叡点点头,福公公上前取下玉冠,一头黑色瀑发垂下来。福公公将其放至桌边,瞄了一眼旁边叠好的衣袍,眼光闪烁,将那烛火吹灭便轻轻退了出去。
挽风回到院落,四色沉静,冷风拂面,余心悸动未消,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吓死我了,吓死我了!这皇帝小子到底最近为何这般瞬息万变?这一桩桩事我吃不消啊。又想了下,尖耳听了听周围动静,捏了个幻身术加隐身术,悄悄遁去找萧兮了。
李文叡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脑海里又不由浮现出挽风的面容,时而是狡猾的,时而是笑语嫣然的,时而是冷静的,千般变幻,与那璀璨的眸子融为一体,仿佛沉入漫野的星河中,心头忽而猛地跳动起来,面容发热,他忙捂住自己的心口,疑惑道,朕……到底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