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寂静无声,时不时传来一声压低的怒骂,一个极重的步子在楼梯间响起,如一只只重声乐器,交缠着,让骂声停止,紧接着是一个晃当当的敲门声,门颤颤巍巍犹如随时要被劈成两半。
接着便是一个粗狂的声音在楼道间响起,“开门!”
林凡雨那双漆黑的眼圈中的眼睛瞬间亮起来,旁边的女人也停止了自己絮絮叨叨的担心,林凡雨双手抹了一下脸,迅速调整自己表情,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缝,嘴角夸张的裂开,弯着腰打开门后笑眯眯道,“赖六,咋现在才来呢?我们都念着你呢,咋啦?是我家妞子不懂事做了什么?你们要是不满意,我在家多教育教育她。”
赖六长得五大三粗,满脸髭胡,杂草一般的眉毛卧着一双细长的眼睛,是本地的人贩子,专门拐卖幼童,也是实验室对接人。
赖六把门一脚踢开,身形高大,大手把人如鸡崽挥开,踏进了这个令人喘息不得的屋子,粗生粗气的回,“路上耽搁零事,你们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吗?把人叫出来,时间紧得很。”
于婵扯了扯自己的低领毛衣,双臂前伸着,把茶水放在桌子上,生怕人家得罪了,“这……她还在睡觉,可能要等一会儿。”
林凡雨给她是那个眼色,张口便骂道,“这时候还睡什么睡,去把妞子叫出来,六哥,你这件事已经这么久了,我家妞妞的身体也不是太好了,可能几年就……你能不能跟那边商量一下,这钱……”
着大拇指与食指搓了两下,暗示意图明显,赖六哼笑了一声,用不屑的口吻,“你这样的我见得多了,甭管你跟我什么都没用,我又不是做主的,你还是多讨好你那个女儿,等她再大一些能做主了,你们也就没啥用了,生活来源还是要靠她。”
赖六也不在乎对方阴沉下去的脸色,实验室对接的孩子最开始的一批从最初的十几家到现在只剩下一家,有的孩子失踪了,有的回去就死了,都是凉薄的家庭,有时候话直接点儿更显出效果。
赖六与这家人联系有七年之久,不过却很是对他们看不上眼,也并不愿意多接触他们,不过他没想到的是,林凡雨听到的第一反应并不是讨好林心婉,眼珠子左右转动,一张脸象似被捏皱聊纸,带有试探地问,“那,那边支持一次性付清吗?”
“你倒是好打算,不过我也没有义务回答你,要问你就自己去问,只要你有这个胆子。”赖六嘲笑道。
林凡雨讨了个没趣,但没有表现到脸上,也跟着笑呵呵的,“我哪敢,只是问一下。”
赖六更不耐烦与他鬼扯,催促道,“快把人叫出来,屁话少放。”
林心婉做了一个噩梦,梦见一只恶魔不紧不慢的追赶她,如一只猫戏耍着一只老鼠,紧迫感的黑幔一时蒙上她的心,那怎么紧紧盯着她,让她喘不过气。
于婵在门边听着外面的谈话,转身看着林心婉,心里暗恨,但也不得不伸手去推床上的人,“臭丫头,就你睡得最香,起来。”
刚碰到床上的人,床上的人刷地睁开眼睛冷冷的看着于婵,于婵的手伸也不是缩也不是,那双眼睛丝毫不像一个孩子的眼睛。
“赖六来接你回去了,到了那边不要给我顽皮,我们一家还指望着你呢。”见对方不搭腔,她浑不在意,继续,“你到了那边问问有什么终身合同没有,你也不要背着我们签,你可要记得谁生你养你,你就得给我们养老。”
林心婉刚起床,却没有如其他孩子一样撒娇赖床,对于她来,只要每时每刻保持清醒才能活命,快速的穿好衣服换好鞋子,瞥了一眼旁边还在喋喋不休自言自语的人,她现在心里只想快速离开这里,如果不是因为合同在身,她不得不每个季度都被送回来,宁愿找个旮旯窝里着。
于婵见林心婉丝毫没把她放在眼里,扬起巴掌便要打,只是还没等她下手,林心婉动也不动望着她,冷冷的开口,“你要是敢动我一下,我不保证你以后还有没有现在安乐的生活。”
一被抓住死穴,女人再也不敢乱动,两人走出了屋子,林心婉自觉走向赖六,赖六看人已经出来了,招呼也没打,直接带人走掉。
赖六把车子停在楼下,两人上了车子,默契的选了最远的位置,赖六没有第一时间开动车子,而是转头问后座的林心婉,“你不把她放出来吗?”
“放出来又怎么样?一辈子都是受欺负的命,而且她不就是指望着我来对付这些人吗?我被她创造出来,她也应该给予我这些福利,这具身体也不知道会是谁的,我占了有什么关系,反正我是她分裂出来的一个人格,便宜别人还不如便宜我。”
赖六被她这一副言论惊得合不拢嘴,不过因为只是接送的情分在,到底也没有什么,沉默了半响才开口,“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本来这些事我也不应该告诉你的,我做了几十年的孽,死后要被打入18层地狱。”
“上一年被查出绝症,我也活不了多久,这一次是我最后接送你,临死前我也想做一件好事,还不了我之前的业障,但你还,以后有个几十年好活。”
“之前我一个同伙,失踪前告诉我一件事,实验室来了一个怪物,几十批孩就你一个存活下来,想来那个怪物应该要与你们融合,不管与你们谁融合,总是一个活着的希望,不是吗?”
林心婉只微微扬了一下头,脸上微微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像是清泉里的活水,明亮而又有生机。
“是的嘞。”
赖六从旁边的座椅里掏出一管针剂,递给后座的林心婉,“看在接送你这么多次的份上,再送你一个礼物,让怪物融合你,为什么不是你融合怪物呢?不过这东西非常痛苦,一秒钟生效,维持四个时,你要好好把握时机,也不能让人看出来。”
林心婉伸出瘦黄的只有一把骨头的手,握住了那管针剂,之前她也想过活下来,但,怎么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