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小狐狸都和江枫远保持距离,只要他一看她,她就弓起身子朝他低吼。
江枫远前脚一离开家,后脚她就把他的枕头和床单拽到院子里的地上,蹭得上面都是土——也就是被子太沉了拽不动,不然三件套都得吃土。
江枫远也不生气,由着她闹。枕头和床单脏了就拿去洗换,如果实在没得换就睡在泥上。
很快小狐狸就不糟践寝具了,因为她意识到,如果江枫远没得换了,她也得睡在泥上。
江枫远也有一把抓起那条毛绒绒的大尾巴,把这只不知好歹、每天闯祸的小狐狸倒吊着甩出院子的时候。
但是他每次都忍下去了。
可能是自己太寂寞了吧?
自从母亲离开自己以后,十年了,他都是一个人在皇宫角落里的这个破旧院子生活。偌大个皇宫,宫里那么多人,没有人正眼看他,没有人愿意听他说话。
所以当那个雪白毛绒的小团子,用那么黑的眼睛定定的看他时,他就想养着她了。哪怕是凶狠的、仇恨的眼光呢,它的眼里始终只有他一个。
更何况还可以和它说话。他说话的时候它也会很专注,尖尖的耳朵还一动一动的。嘴里发出“呜”的声音,而且好像真的可以听懂他在说什么。
最高兴的是,每天回来,能看到个活物。活泼泼的闯祸,活泼泼的对他低吼,活泼泼的咬他,活泼泼的挑衅,活泼泼的嚣张……
但是这些能让他觉得,这里不像个坟墓了。
再说他觉得,妖兽这个东西,和普通的动物不一样。它们野性更足,也不怎么信任人类,所以敢养灵宠的都是比较有根基的修士。
那么既然决定养了,就要尊重、接纳妖兽的天性。不然就不要养。
更何况晚上的时候,这个小东西会格外的软萌,柔柔糯糯的依偎在他怀里,小爪子还会搭在他的胸前,全身都是奶香奶香的味道。
她晚上会做噩梦,嘴里呜咽呜咽的,小鼻子一抽一抽的啜泣。他就会趁她没醒,轻轻的抚上她的背,她还会把毛绒绒的小脑袋抵在他胸前、蹭来蹭去的。
这时候他就会低声轻哄:“害怕了?没事没事,我在呢。”
好像是在抱着年幼时的自己。一个人睡在这样偏僻、这样黑的院子里,那时他也多么希望有个人,能这么揽住自己,安慰自己:“害怕了?没事没事,我在呢。”
还有早上醒过来,第一眼就能看到一个毛绒绒的小东西,自己在怀里蜷缩成一团。
平常乌溜溜的大眼睛变成长长的一道缝,连尖耳朵都耷拉下来贴在头上,小爪子乖巧的搭在脑袋前面,蓬蓬松松的一条大尾巴卷曲着盖在身上,更像一个球了。
就是有一点百思不得其解,小狐狸看他的眼神真是刻骨的仇恨……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得罪过她呀。@_@
随着和小狐狸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江枫远发现,自己可以从她的眼睛里,读出她想说的话。
比如之前,每天回来都能看到一个杀气腾腾的小狐狸,她的眼睛里在说:“你这个坏蛋!没有人性!杀人凶手!”
江枫远猜测小狐狸是被哪个修士在神域猎捕到的,可能还受过虐待,所以对人族有这么刻骨的仇恨。
因为自己之前没有见过它,所以这种刻骨的仇恨,不可能是针对自己的(大雾)。
这天江枫远刚回来,一团毛绒绒的雪球立刻就从房间里滚了出来。
还是那个杀气腾腾的小狐狸,但是这次她的眼睛里在说:“我要吃肉肉!大块的肉肉!肉肉!不想再吃白菜豆腐了,要吃肉肉!”
江枫远哭笑不得的俯下身:“你想吃肉?”
小狐狸先是怔住了,然后脸上有一种被人看破心思的恼怒。接着她又凝重起来,严肃认真的点了点头。
江枫远突然觉得很好笑,小狐狸一本正经的样子简直可爱到爆。
但是真的没有肉肉,只有白菜豆腐和白馒头。
小狐狸拒吃,气哼哼的看着江枫远,一幅不共戴天的仇敌模样。
江枫远觉得她这个样子也可爱到爆,于是他伸手想去揉揉她的小脑袋。
小狐狸一点儿都不客气,张口就咬。
江枫远手腕一翻,轻笑道:“我还能每次都让你咬着啊?”
他伸着手在她眼前晃着:“来啊,来咬我啊。”
小狐狸这辈子也没听过这样嚣张的请求,立刻跳着脚儿的去够他的手。
江枫远转身就跑,小狐狸气坏了,撒开四条小短腿就在后面追。
一人一狐在房间里和院子里追咬起来。
最后小狐狸累趴下了,江枫远把她抱回到屋子里,小狐狸头也不抬的把熬白菜、和掰成小块浸在菜汤里的馒头全吃了。
连食盆都被舔得干干净净的,她才意犹未尽的抬起头。
江枫远叹了口气:“明天我给弄点儿肉来吃,大块大块的肉,好不好?”
于是第二天,小狐狸难得没有做坏事。江枫远这个人虽然是大坏蛋,但是说话还是算话的。他说有肉肉,就一定有肉肉。
呜呜呜,好期待。
想到大块的肉肉,小狐狸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她乖乖的坐在院子里等着江枫远回来,望眼欲穿。
没想到院门被粗暴的踢开了。
小狐狸吓得飞身藏到了院子里的大水缸后面。然后她就看到两个健壮的侍卫,像脱死狗一样把江枫远拖了进来。他满脸是血,被粗暴的摔在了地上。
其中一个看了看这处院落,不屑的笑了:“这就是思愆少君的宫苑啊,比贱役住的还不如。”
另一个侍卫踢了江枫远一脚:“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几下就被打成这样了。”
“说起来真是丢人,堂堂一个少君,竟然去御膳房偷吃的。”
“快走吧,该上晚饭了。那帮孙子都饿狼似的,晚了就什么都不剩了。”
“哼,都是这小子害得,还得我们亲自把他送回来。”
“不然呢?倒在哪里都碍眼。”
两个人就这么骂骂咧咧的走远了,留下江枫远倒在院子里,不知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