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碎哈哈笑道:“这不想着,给你来个光辉闪亮的登场嘛。”
“可我又不是金乌神。”祁北开始较劲儿,“不能骗人。被识破就完蛋了。”
“事已至此,不接受反驳,不接受说不。”小碎叉了手,根据经验,在这种时候跟祁北较劲,只会被带偏节奏,所以快刀斩乱麻,直接跑出去两个选择。
这两个选择就是:
“要么你自己想办法,要么听我的。如果选择听我的,就别碎碎叨叨没完没了,一天说八百遍自己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烦死个人了,你知不知道,越说自己不行,就真的不行。我耳朵磨出茧子来啦。”
跑堂的从楼下三步并作两步窜到楼上,给三、四楼的包厢客人们送去各式美食,小碎熟练地伸出胳膊,迅速点了一下跑堂的左肩膀,待他转了脖子往左后方看去的时候,从右边出手,盘子里再顺走两个水煎包。
从进了醉仙楼,闻到满屋子的饭菜香味开始,祁北的肚子就咕噜咕噜叫个不停,小碎全都听到了。
“尝尝。”小碎躲到一边,看跑堂的一脸莫名其妙,偷笑着跟祁北分享战利品。
“我这个‘金乌神首降醉仙酒楼之作战计划’,绝对能让你抱得美人归。今晚就是你的闪亮登场,是计划的第一步哦。让你扮扮金乌神有什么难?一会儿你要听我指挥,叫你出场你就出场,叫你展现神力,你赶紧加把劲儿,把金光放大了,大到亮瞎所有人眼睛,你就站在金光中间,稳稳当当落在她面前,准保直接给她留下个最好印象。不准搞砸了哦。”
祁北干瞪眼,饿的前胸贴后背,还是一脸严肃,不肯伸手去接。
“好吃的很呢。来来,尝尝,吃饱了才有力气。”反观小碎,心宽体胖,该吃吃,该喝喝,该出手就出手,眼下正手舞足蹈兴奋地比划着,“……放心放心,你瞧,我推断出百灵夫人包厢的位置,给你设计的登场也绝对没问题。女孩子一看金光闪闪的首饰眼睛都发亮,等她看到你金光璀璨地、天神一样来救她,眼睛还不得更加发光发亮,还有心思观察细节?识不破你的啦。你叫所有人敬仰,比她犯魂烟瘾的丈夫不知道高大多少万倍,还不得对你另眼相看?”
既然不接水煎包,小碎干脆都塞进自己嘴里去了。祁北深吸一口气,盯着他沾了油渍的手指,忽然开口:“为什么你偷别人的东西这么顺手,吃得无牵无挂?”
“什么?”水煎包还没细细嚼碎,小碎瞪了瞪眼,试图一口咽,可有点呛着,赶紧倒点儿放在隔壁包厢门口的桃花酿,大口喝下,终于把堵在嗓子眼儿的水煎包送进肚中。
偷吃、偷喝,顺溜得紧啊。祁北咬着牙:“你不经允许,随便拿别人点的菜,就是‘偷’,自己不干好事,还教育我学坏撒谎。什么作战计划,说白了就是信口雌黄,说谎不真诚。我师父说过,做人要挺直腰杆,不能说谎,谎话连篇之人不可信,反而遭人唾骂。我师父他……”
“喂,有什么关系?我又没吃光喝光。”从来不觉得顺手拿食物吃有什么问题的小碎,难以置信地盯着祁北不断眨闪的眼睛和他的欲言又止,回想起他打死也不接递过去的食物,念头一转,轻轻道,“别着急,你慢慢说。你师父怎么了?”
“我……我我我,我师父,”祁北深吸一口气,“小时候戏团生意不好,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我十岁那年冬天,北泽国下了好大的雪。师父去跟官家讨要演戏得银子,被赶了出来,只领了几十个铜板。我们师兄妹四人,一人只能吃一个菜包子。那时候食量大,菜包子一个根本吃不饱,师父就掰了一半他自己的包子,可是还不够。”
他抽着鼻子,十多年后,明明已经身在风临城,可整个人恍惚之间,还是大雪中那个吃不饱穿不暖的孩子。
“那个时候实在饿啊,就……就……就趁着师父不注意,偷了铺子上的肉包子吃。那个包子可真好吃,好多好多肉,特别香。”他说着,垂头丧气的就说不下去了。
“然后呢?”小碎悄无声息地把已经顺到手的酱鸭掌扔回去,轻声问。
“师父发现嘴上有油。谁敢承认呢?他更生气了,从来没发那么大火。做人要正直,饿死事小,也不能偷吃,更不能撒谎。这些都是师父的教导。”他眼睛有些朦胧,几乎是咬着牙问小碎,“可是你!你怎么就能心安理得偷一个吃一个?”
小碎默默使了个小法术,在祁北指向自己前,把嘴角和手上的油渍全部擦除掉。
“所以我对你提的醉仙楼计划,一点儿都不相信。你叫我假扮金乌神撒谎,师父如果在世,肯定要痛骂我!”
小碎不说话,只是倾听着祁北一口气倒出埋藏在心里许多年的伤痛。这一刻,他并不觉得云驹窝囊,虽然碎碎叨叨跟个立不起来的老婆婆似的,可一旦细究下去,他的每一次犹豫和反复背后,或许都存有一道童年的伤疤。
“我终于明白你在想什么了,”小碎打了个响指,手指间捏着几枚铜板,“偷人家的就是不对,我们付钱给他,算是我们买的,这样可以吗?”
祁北一听,脸上乌云顿时消散一半,连连点头。
小碎轻笑一声,弹指间铜板准确无误落入隔壁食客的钱袋子中。
“你说得对,我们有足够的银子,完全可以光明正大点菜吃。事成之后,咱们就在这酒楼里挑一处你最喜欢的地方,菜单上的随便点,堂堂正正叫跑堂上菜上饭,撑到你扶墙才能走路,然后用咱们的钱付钱结账,你说好不好?”
挣到足够的银子买来吃的东西,这不就是经常风餐露宿、时时一贫如洗的百戏团人最渴望的吗?小碎描绘的场景实在太美好,习惯了食不果腹的祁北眼睛一花,鼻腔更加酸涩,又小声道:“好是好,可你那个作战计划呢?”